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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槐花镇中学里的代课老师们

槐花镇中学共有十来位女代课老师,几乎占全校教师总数的一半,她们是清一色的未婚姑娘,然而所学专业却五花八门,什么经济管理、企业管理、市场营销、中文、计算机、文秘、商贸英语……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然而这里面却有五个人教英语,几乎将学校的英语课垄断了。这些大学盲目扩招的牺牲品,有着各不相同的人生经历,但却因共同的原因来到这里当了代课老师。

住五号的两名代课老师毕业于国家重点大学,什么“211”工程“省部共建”之类的,但因专业过于冷僻及人才市场上严重的供过于求,也沦落到了这里,心有不甘,却又无济于事,于是便将希望寄托在了考研上,现在正在抓紧时间复习,以迎接很快就要到来的一月份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政治是所有考研生尤其是理科生最讨厌的科目,这门课内容庞杂,而理科生高中、大学几乎不学,所以基础大都很差;而在上了研究生之后这门课又基本无实用价值,但要考研,政治又非学不可,因为政治是任何专业的必考科目,好像开设这门课没有其他目的,就是专门为考试而设的;而在关键时刻政治课的这一百分完全可以决定一个考研生的命运。现在,代课老师肖月和甄静正在被其中的政治术语搞得头昏脑胀。

还有一门必考课是英语。现在中国人学英语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有的学者创立了利用催眠术学习英语的葵花宝典,有的大学生因为学英语连基本汉字都不会写了,所谓“学步邯郸,失却故步”,这真应了某些理论家提出的:只有完全忘记本族语,才能真正学好外语。英语既然如此重要,那么英语作为必考科目还能有什么异议呢?好在我们的两个代课老师英语都很棒,英语不会成为她们考研的障碍,英语不好还想考研吗?回家抱孩子去吧!

和胡校长一墙之隔的七号办公室住着三位女代课老师,谢玉瑾是三人中最美的一位。她是师专艺术系毕业的,在槐花镇中学任音乐老师,她天性活泼好动,很有音乐天赋,歌儿唱得很好,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七号屋总能传出悠扬动听的歌声,学校那部破旧的脚踏琴在她的操纵下居然仍能发出优美嘹亮的旋律来,一曲刀郎的《喀什噶尔的胡杨》能让每个人神驰塞外,心思飞扬。每当这时,胡校长便会端着一杯茶,从六号探出头来,笑眯眯地向七号张望。

三号住着柳婷婷和尹丽莎二位老师,她们高中、大学都是同学,毕业后又一块儿来这里代课,而且都教英语,八九年的友谊使二人成了极要好的铁姐们儿。二人性格相反,婷婷柔弱、内向、文静,丽莎刚强、外向、泼辣,但这并不影响二人的友谊,反倒相反相成,使二人更加亲密无间。在很多时候,丽莎都充当了婷婷保护人的角色,比如大前年秋天,二人刚到这里代课时,白娜曾因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和婷婷过不去,丽莎出面和这个女人干了一仗,才使她收敛了一些。

婷婷在教学上非常认真,也许女孩子的温柔有一种别样的魔力吧,初三那些调皮的男生从不给她捣乱,即使班里最可恶的两个刺儿头在她面前也腼腆得如同大姑娘,她有事要请个学生帮忙时,只需招一招手,往往会忽啦一下围上十来个男生,争着要为他们敬爱的老师效力。这样一来,学生的学习成绩也比较好,从第二年起她就成了初三的骨干老师了,照片每年上光荣榜。在这方面,丽莎自愧不如,她心态浮躁,没那种耐心。学生虽然怕她,但对她明显的敬而远之。

蓝兰和另外两名代课老师住八号,周文生至今尚未到过她的屋,双方甚至没有正式说过几句话,在校园里相遇时只是彼此深深地点一点头,就匆匆而过了。周文生竭力使自己忘掉过去,但这是无济于事的,就象一块石子投入到平静的湖水,注定是要荡起阵阵涟漪的,很明显,蓝兰也正在经受同样的炼狱般的情感折磨,她比以前更加瘦弱了,本就有些苍白的瓜子脸显得更加清癯。

在同事们断断续续的闲谈中,周文生对蓝兰这几个月的情况才有了更多的了解。

今年夏秋之交,就在蓝兰正在省城专心致志地上班时,家中打来了父亲病危的电话,为了不影响周文生在省城找工作,她没有告诉他,一个人回到了家。这时,父亲已处于弥留之际,听到女儿回来了,父亲居然又睁开了眼,他挣扎着嘱托她照顾好妹妹,直到兰儿含着泪点头答应了,父亲才露出了欣慰了笑容,溘然长逝了。

从此以后,蓝兰就开始和妹妹相依为命了。妹妹天赋极高,学习很棒,正读高二,需要住校。妹妹虽很节俭,但对这样的家庭也极为艰难,加之父亲去世后留下的债务,这沉重的负担全部压在了蓝兰这个年轻女孩子柔弱稚嫩的肩上了。周文生知道这些情况后,心如刀绞,却又爱莫能助。自己每月那240元至今还没见一个子儿呢,况且发下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有时周文生会突发奇想:“投稿赚稿费,或许是一条出路,当作家本来就是自己的梦想,如能象韩寒那样一举成名——不,打心里我是看不起韩寒的,韩寒的所谓成功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耍小聪明、媒体炒作以及那么一点点才气,真正的作品必须是能经得起时间检验的,韩寒的作品肤浅、油滑,重在卖弄语言技巧而缺乏思想内容,更没有深沉的历史感,贫乏的社会经历使他很难写出厚重的文学作品来,浅薄的插科打诨只能表现出其思想的苍白和艺术上的矫情,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但并非语言的游戏,谁游戏语言,谁就会被语言所游戏。时间老人会毫不客气地将一切浅薄的、矫情的作品抛进历史的垃圾堆,此后再也无人问津。”

写一篇关于兰儿的作品吧!这种创作冲动在认识兰儿不久就产生了,但因为担心写不好,以及自己浮躁的个性、懒惰的习气使周文生一直没有动笔,只是拖延、拖延,总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能写出来,却至今未见一个字。

现在,这种冲动又一次强烈地萌发了,这种冲动使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记得兰儿出生于农历二月,太行山区有一种普通的花儿,每当农历二月初就会盛开,她的名字就叫二月兰,这是一种非常瘦弱,然而又非常惹人喜爱的小花,那么,就写一篇名叫《二月兰》的文章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槐花镇中学还有几名男代课老师,这种情况已经非常少见了。开始是两名,老苏和老马;前年又来一个小冯,今年冬天周文生来了后,就有四名男代课老师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苏老马和小冯三位代课老师被安排在学校后院一个阴暗的房间,这里原来是白娜的库房,后来,她感觉实在不方便,便将库房的东西搬到了一号办公室,一号办公室里的老苏和老马便搬到了库房,从此这个库房就被大家戏称为“特一号”,去年秋天小冯来代课,校长便让他也住到了这里,都是代课老师,共同语言自然会多一些,发工资时也少一些怨言与牢骚。

老苏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就开始了代课生涯,后来是民办,后来又是代课,至今已有三十几个年头。当时“文革”中的两派闹得正凶,各自标榜自己最最革命,是坚决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战士。老苏哪一派都不敢得罪,谁在台上就为谁写标语口号和骂对方的大字报,结果哪一派也没把他下放回农村,但他在哪一派跟前都成不了红人,很多同事转了正,却总没他的份儿。拨乱反正后,他总算弄了个民办,老苏所在的大队收入还算可以,他也就不再将转正当回事了,转正的事就拖了下来。

改革开放后,民办老师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随着农村集体经济的解体,最终这种教师体制被淘汰,老苏又落到了代课老师的境地。后来县里发了一个文儿,规定无论代课还是民办,干到了一定年限,只要拿一万元的赞助费,即可转为正式老师。那时老苏的两个女儿,一个大学,一个高中,两口子工资又很低,一万元当时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个机会也被错过了。现在,老苏已六十多岁,早该退休了,但他退了就一分钱都没有了,当年和他一块儿教书的同事现在退休在家一个月两千来块,他辛苦一个月才二百四。

每当想到这里,老苏感到晚景实在凄凉。这十几年来,他一直为此到处奔波,乡文教室,县教育局,劳动人事局,以至县委县政府,他都找过无数次,拿老苏的话说就是:教育局的门槛都被他踢破了,接待过他的县长已换过了好几茬。各级领导都承认根据政策他的问题应该得到解决,安慰他不要着急,党和政府是不会忘记他这种为人民的教育事业兢兢业业工作的老教师的。但总也办不成,开始说是工作年限不够,后来是缺什么证,有一次是乡文教室忘记了通知他,有一次是被人顶了……总之每一批都转了很多,但他却总是被甩了下了。十几年下来,问题不但没解决,还倒贴上了几千元冤枉钱。据说有一年一位姓周的县长拍着胸脯打下了保票,年底解决老苏的国办教师编制问题,为此老苏一家人高兴了好几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红太阳。为此老苏已向朋友同事打过招呼,事情一办妥就请大家在乡里最好的饭馆一醉方休。但天有不测风云,周县长在一次去市里开会途中出车祸遇难了,老苏的事也就无从谈起了。从此,老苏对转正的事逐渐绝望,也不再上心去跑了。

到最后,上边又出了一项政策:所有工作一定年限的民办代课老师在2000年一次性转国办,这一下老苏又来了精神,自己参加工作三十多年了,工作年限一定没问题,于是兴冲冲地去局里填表,但新任局长无不遗憾地告诉他,他每一项都合乎要求,只是有一条有问题:超龄了。所以这次也不能转,至于以后,以后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他已经超龄了,而以后,以后他就更超龄了。

老苏彻底绝望了。这次事件对老苏打击很大,他为此大病了一场,差点儿送了命,幸亏他一生桃李满天下,在省城的医院里有他的两个学生,提供了不少帮助,住了一个多月院,命总算保住了。

这次大病对老苏的心性改变很大,从此他对一切似乎都看淡了,党籍、工龄、各种奖励、证书等等虚名浮利都统统被他抛弃了,既如此,他精神上反而获得了彻底解脱,澹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心灵上更加平静与祥和。从此每日轻松地醉心于古代儒释道等典籍的研究,从中自得其乐,一心向佛,行善求福,以求永远,远离了世间你争我夺的喧嚣。

不久,老苏的身体居然奇迹般的康复了,而且红光满面,鹤发童颜,比患病以前反而健康多了。康复后,老苏仍念念不忘他所奉献了一生心血的教育事业,坚决要求回到学校继续任教。倒不是为了挣钱,老苏家现在经济上并不困难了,老伴是国办退休教师,这几年国办老师工资涨得很快,一个月两千来块。女儿都已成家,两个女婿一个在交通局,一个在电力局,都是高收入单位,都不会让老头儿花钱遭难的,这比那些和老苏一样干了一辈子教育工作却老无所养的人强多了,这样的人在农村很多,因同样的遭遇,老苏认识好多这样了人。

恰好这时很多在编的国办老师下海经商,造成很多中学缺乏有经验的骨干老师,所以尽管上了年纪,学校仍然欢迎他来继续教课。老伴儿和子女知道他闲不住,在家更容易闷出病来,所以也就不坚持反对,这样他就又来到了槐花镇中学。

老苏有个特点是特别喜欢油印各种复习资料和试卷,这在以前也算不上什么特点,因为每个老师都这样做。但最近几年,微机在教学中逐渐普及,学校也有了文印室,几乎各种资料都可以通过微机打印出来,而且清晰美观快捷。但老苏仍然喜欢油印,学校那台快要进博物馆的肮脏笨拙的滚筒式油印机几经老苏修理,仍在超期服役。每当其中、期末临近,经常见到老苏伸着一双油腻腻的黑手,从办公室出来,到水管去洗。老苏不仅自己印,还乐意帮助别人,尽管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累得腰酸背痛,却仍然乐此不疲,经常听见他说:“风华,小李子,小马,刻蜡纸吧,我已经占上手了,一块儿给你们印出来。”

老苏非常关心代课老师,经常说:“当名代课老师不容易啊!虽是代课老师,仍然要真诚地,全身心地投身于教育事业,要善待学生,还要忍受经济上的困难,忍受别人的歧视,但善恶总有报,好人一生平安,做个好人难,做个好代课老师更难啊!”

近年来,老苏在课余还对《周易》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认为《周易》博大精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头。“子晚而喜《易》,读《易》,韦编三绝”是有深刻原因的。老苏不仅对此进行理论上的研究,而且还为人拆讲卦象,占卜吉凶,据说非常灵验。代课老师老马是老苏的忠实崇拜者。

老马是个好人,大家都这么说。

老马其实并不老,只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但长得却象个四十多岁的人,所以大家都叫他老马。

因为家境不太好, 老马高中未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就代课,这一代课就是十多年。代课老师的收入当然非常微薄,但他对工作却非常认真,比很多在编的国办老师还要负责。冬天大雪纷飞的天气,他踏着厚厚的积雪,步行十几里山路,仍然第一个赶到学校,此时此刻,好多住校的老师还未起床呢!然后他就又忙着到教室去生火,学生到来时,教室里早就暖烘烘的了,而老马的手却经常冻得流着血。

老马讲课极认真,而且嗓门儿大,讲到入神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脸胀得通红,脖子憋得很粗;对学生也极和蔼,然而学生却并不尊重他,经常在下面说笑、打闹,有的甚至当面和他顶撞,课堂里经常是乱哄哄的,教学成绩自然也不够好。老马因此没少挨领导的训斥,甚至有几次险些被辞退,每次大家都极力为他说好话,校长也觉得他实在可怜,最终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当年和老马同时代课的同事先后通过各种关系转了正,有的甚至已当上校长,工资当然也都远远超过了他,而老马每天只知道教学读书,不会钻营投机,花一万元转正时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放弃,所以至今仍是代课老师。按现在的政策,转正的机会不再有,这对于一个代课老师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聊可自慰的是,几年来老马通过自学,先后获得中文专业大专、本科文凭,而且成绩优异。对于未上大学,他一直耿耿于怀,通过自学考试,他终于圆了自己的大学梦。

老马饱读诗书铭记圣贤教诲,经常说:“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与贵,于我如浮云。’”;“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这种夫子自道,是自勉,也是自慰。

和所有文学爱好者一样,老马也渴望能成为作家,业余时间也常爬格子,诗歌、散文、小说都曾涉足。偶有发表,便邀几个同事到小酒馆海喝一顿。平时吝啬的老马此时是很慷慨的,往往一顿将所得稿费喝个精光,有时还要倒贴上十几元。

在亲友的帮助下,三十出头的老马终于和一个带孩子的农村女人结了婚,但他并未因此过上幸福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少得可怜的代课费使老马这个男子汉在家庭中根本抬不起头。早晨来上班时他额头上经常有紫红的伤痕,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了,经常一个人喝闷酒。关系不错的同事曾委婉地劝他改行,少得可怜的代课费实在无法养家。但他一直没有走,别人也不好再劝,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热爱这个他工作了多年的学校,热爱他所从事的教育事业,大家不忍再伤他的心。

过了不到一年,老马离婚了,这场家庭变故似乎对他打击很大,经常见他一个人呆呆地出神,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发火,与以往的他判若两人,每个人都怀疑他精神受了刺激,大家,包括平时经常训斥他的校长见了他都小心翼翼地。几天来,几个领导私下里一直在商量如何妥善地将他送回家,学校也好脱了干系,但一直都没敢和他明说。

阅尽人世苍桑的老苏对老马最为了解,知道像老马这样忠厚木讷、教了十多年书的人是很难适应外面日益复杂的社会生活的,离开了学校,他的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于是找了个机会,给他占了一卦,说他虽历经劫难,然而必有后福。进而对他好言抚慰,并书写了《孟子》中的一段名言勉励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老马将这幅字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每天读上几遍,总能从中获得无穷的力量。老马是老苏的崇拜者,他相信老苏的话一定会应验,自己历经苦难,一定会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于是,精神状态又基本好转,工作上也恢复了以前的劲头儿,校长也便取消了送他回家的计划。

当周文生来到槐花镇中学时,雄心勃勃的老马正在计划写一部以代课老师为题材的长篇小说,虽然年龄相差不少,但共同的爱好,却使他们很快就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小冯,学名冯志成,比周文生早一年多来到到槐花镇中学。他大学学的是艺术,现在任初一、初二的美术老师。

因为同为青年代课老师,所以周文生到来不久,二人很快就成为情投意合的朋友,记得第一次来到“特一号”时,周文生就被墙上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吸引住了,尤其是那幅兰花,画得栩栩如生,形神毕现,惟妙惟肖。另外还有志成的一幅放大的彩色照片,下身穿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天蓝色衬衫,脚踏一双运动鞋,从打扮上看就知道一定是在上大学时照的,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满腔的自信,好象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冯志成高大帅气且文质彬彬、才华横溢,浑身散发出浓浓的艺术家气息,这种气息对女性有一种极强的吸引力,所以他不像其他男代课老师那样情场失意,相反,他到哪里,都能成为异性争相追逐的目标。

在今年夏天期末集体阅卷时,他与县城城厢中学的一位叫高洁的女代课老师相识。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间,丘比特之箭就射中了这一对人儿,一见钟情的古典爱情剧就注定在二人之间重演了。原本心高气傲的冯志成经过毕业前后求职过程中的挫折,心理已变得自卑、敏感而脆弱,但姑娘热烈的爱情之火终于融化了他心灵上的坚冰,燃起了他男子汉的自信以及他炽热的爱情的火焰。于是,他们很快便确立了恋爱关系。从此以后,这位家住城里,出生干部家庭,条件优越的姑娘便经常到槐花镇中学来看我们幸运的艺术家了。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父母,他们终于也接受了这个月薪只有二百四十元的小伙子。

在今年一个秋雨绵绵的周末,高洁又来找志成,二人撑着一把小雨伞,相依相偎地来到校外一家小餐馆。高洁为自己的心上人要了两个他爱吃的菜,一人一碗阳春面。二人的头抵在一起,含情脉脉地吃完这顿饭时,天儿已经昏暗下来了,学校里也早已没有一个人影。飒飒的秋风伴着冷冷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二人紧紧地依偎着回到了志成的宿舍。

屋外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细雨像春蚕一样发出沙沙的声音,桔黄色的灯光在秋雾笼罩的夜晚发出柔和而暧昧的色彩,高洁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依偎在志成怀里,嘤嘤地说,“志成,我今天买了本台湾散文集,里面有一篇余光中的文章《听听那冷雨》,觉得挺好的,尤其那优美的意境,简直如诗如画,我读给你听……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使在梦里,也有把雨伞撑着。

“听听那冷雨。看看那冷雨。嗅嗅闻闻那冷雨,舔舔那冷雨……”

…………

读完了,二人长久地沉浸在那美丽的意境中,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在秋风的卷裹下嘀嘀嗒嗒地打在屋檐下茂密的芭蕉丛中,二人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用整个生命体验着这大自然天籁之音的静谧详和的美,感觉物我两忘,与整个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

窗外秋风冷雨,室内暧意融融,春情荡漾。二人开始了热烈持久的长吻,姑娘那刚刚洗过的长发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姑娘那如火的热情更使志成幸福地有些眩晕。

在志成的热吻下,热情大方的姑娘紧闭双目,缓缓地躺在了志成的床上,丰满的身体的曲线是那样的美丽动人,高耸的胸脯急剧的起伏着,如维纳斯女神那样圣洁而诱人。

志成跪伏在高洁的身体之上,欣赏着这美丽的姑娘的身体,如同品味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珍品,一股焦灼的渴望从体内涌向了头顶, 他热切地渴望占有她、破坏她、蹂躏她,撕碎她,他伏下身去,疯狂地开始亲吻这件艺术珍品的每一个部位……同时,他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歇斯底里地撕扯着姑娘地衣扣。这时,姑娘却突然清醒过来了似的,坚定地制止住他,然后她坐起身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两支精美的小红蜡烛,并一声不吭将它们点着了,随后她关掉电灯,就又躺在了床上,紧闭双眼,像死去了一样。

在摇曳的烛光下,姑娘显得更加美丽动人,志成疯了似地脱去了她所有的衣服,姑娘诱人的胴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了志成面前,刚洗过的身体散发出少女特有的幽香,志成整个身体完全压在了这具美丽的胴体上,贪婪地吮吸着姑娘丰满的而富有弹性的乳房。高洁发出轻轻的,然而又是难以压抑的呻吟,她将头贴在志成耳边,喃喃地说:“要了我吧……我好爱……好爱你……我情愿给你……无论将来你贫富贵贱,我的心都永远属于你……”

突然,一阵阴风从门窗的罅隙里吹了进来,将蜡烛吹灭了,顿时,屋里一片漆黑,在黑暗中,两个火热的肉体更加肆无忌惮地融合在了一起……

秋雨缠缠绵绵地下了整整一夜,这秋雨,如多情的爱侣无尽的情话,卿卿我我、绵绵不绝,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第二天,雨停了,天开始放晴了,二人决定一块去县城买书。志成开了门,睡眼惺忪中似乎隐约看到不远处门洞的拐角有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一闪身就不见了,志成以为看花了眼,也就没在意。

二人推着自行车,相依着走出了校门,突然,白娜从食堂里探出了头,向他们离去的身影猛地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呸!不要脸的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