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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早恋的少女转学了

语文课上,周文生心不在焉的讲着,忽然,他发现霍金辉将一张纸条向吴文烨扔去,正好落在吴文烨的桌子上,她挥手一扫,纸条落在了地上。周文生停止讲课,气愤地走下讲台,捡起纸条,打开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烨儿,老婆老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下课后杨树林见。爱你的金辉!

周文生气不打一处来,将纸条撕得粉碎,猛地扔进垃圾箱里。周文生本不想和这个学生发生冲突,但这次霍金辉突然火了,他转过头,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周文生气得脸色铁青,再也无法忍受,伸手要打他一个耳光,说:“今天,我也要开打戒了!”然而,想到风华因类似的事件赔了五千,他的手又重重地放下了,霍金辉见老师软下来了,气焰更加嚣张了,几个和他比较铁的男生开始蠢蠢欲动,课是没法再上下去了,周文生说:“自己看书,上自习吧!”说完拂袖而去,一出门,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吃完午饭后,周文生从食堂里走出来时,见孙丽娜和另外两个女生恰好从李金莉老师的宿舍出来,然后进了校长的屋,行动有些诡秘。此时的周文生可谓“死猪不怕开水烫”,早在“五一”前,李泽炎就偷偷地告诉他说学校要辞退自己。看来早就有人为此事操心了,风华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消息,孙丽娜是风华的“死党”,是放在班里的“眼线”,她的一切行动不可能不得到风华的首肯,难道风华也是这一阴谋的策划者?周文生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阵发凉,深感世态险恶,人心难测。

第二天上午,周文生正在备课,李金莉老师突然来了,说是有许多问题要向他请教。周文生受宠若惊,急忙接待这个不速之客。一节课时间就这样耗过去了,下节课就是周文生的课了,可还有许多问题没准备好,周文生心里想:大不了让他们上复习课,反正快期末考试了,无所谓!

但当他站到讲台上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教室后排已坐满了听课老师。李金莉扫了周文生一眼,将目光迅速移向一旁,开始和身边的金鑫老师嘀咕了起来;风华抬起头,双眼习惯性地直直地望着窗外;李主任认真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胡校长心不在焉地眯着双眼坐在椅子上……

因为有领导听课,孙丽娜今天喊“起立”的声音格外响亮,全体师生肃然站起,但是大约从今年春天起,学生已不再为自己行这种礼了,那是周文生在班里民主管理的结果。

开始上课了,由于复习课比新授课难讲得多,加上备课不充分,周文生所讲的知识点不但不成统一体系,而且还有几处明显的错误。按上节课的既定安排,最后这节课还讲到了汉字的造字法,周文生自恃对这些内容了如指掌,大胆地让学生提问,这下正中学生的下怀。周文生话音未落,孙丽娜就高高举起了手,对这位在语文课上一言不发的“徐庶”的反常举动,周文生觉得有些诧异,然而还是表扬了她,鼓励她以后再接再厉,多提问,才能有更大进步。

孙丽娜问:“老师,刚才你讲了造字法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和假借六种,那么请问,‘初’字该归入哪一类呢?‘初中’的‘初’字!”。

周文生一时语塞,这个字由于过于简单,所以大家平时没有留意,各种书上也从未讲过。

“那么,再问几个更简单的字,‘的地得’三个字应归入哪一类呢?”孙丽娜如同在审问一个犯人。周文生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心里狠狠地想:这个阴险恶毒的家伙,早就对我周文生有意见了,现在终于在机会跳出来向我挑衅了,最常见的往往是最容易忽视的,鬼才知道呢!周文生下意识地想为自己的无知做些掩饰,“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些话在他的脑子里打了几个转,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教室后面有几个学生在冷笑;听课老师一个个阴着脸地一言不发;胡校长眯着眼正在打瞌睡;李金莉将头歪向一边,强忍着笑,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这课是再也无法上下去了,周文生感到自己就像马戏团的一个小丑,滑稽可笑,简直无法忍受。但是有这么多的老师听课,总不能冷场吧,于是他勉强镇定下来,说:“孙丽娜同学提得问题很好,课下我会向其他老师请教,然后再给大家答复!现在,我检查同学们的诗歌背诵。大家知道,这次期末考试,包括未来的中考,诗歌默写都是必出的题目。谁来背?”

吴文烨高高地举起了手。

周文生抹一把头上的汗,略略出了一口气。

课后、胡校长、李主任、语文组的全体成员开始为周文生评课。李主任首先肯定这节课“基本上”完成了教学任务,然而“基本上”三个字说得非常勉强,如同行将丢弃的牙膏袋里残存的一丁点儿牙膏,吝啬的主人用尽全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挤出了这么一点点,但总聊胜于无,聊可借它敷衍一下了。然后就全是否定了,学生的主体地位没有得到重视;老师的主导性更加糟糕!此时,任何罪名周文生也只好无条件接受,因为在公开课上回答不出学生的提问,你还有什么好申辩的?“以己之昏昏,怎可使人昭昭?”,学生怎么能学好?被李主任批了个体无完肤,周文生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从身体穿过,痛入骨髓,使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噤。他抹了抹眼睛,原来冷汗已经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同时感觉衣服已经被浸湿,紧紧的贴在身上。但他顾不得这么多,只是拼命地在几位领导面前唯唯诺诺地点头,表示自己今后一定努力向大家学习,改正缺点,刻苦努力,弥补不足,完善自我。

回到办公室,风华不住地叹气,说这届学生完了,自己这个班主任对不起学生。周文生觉得他是在埋怨自己误人子弟,想发火又觉得师出无名,况且经过今天这番折腾早已心疲气弱打不起一点精神了,连作业都没批阅,只是懒懒地躺在床上,任凭风华在一边自言自语、大发牢骚。

当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倒塌后,那他的出路不是死亡就是堕落。其实堕落也是一种死亡,甚至是一种更可怕的死亡。周文生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堕落的边缘了。“不!你已经堕落了,不然为什么陷入和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的恋情而不能自拔……”

想到下午的约会,周文生又躁狂起来。未到开饭的时间,他觉得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于是向食堂走去。他发现馒头已经蒸出来了,刚出锅的白腾腾的馒头正冒着热气,周文生不由地想起男老师们吃饭时那个永不厌倦的话题,瞅了一眼蹲在地上正在洗菜的白娜,她只穿了一件短衫,领口开得很低,胸前饱满的一对儿跃跃欲出,随着身体有节奏的晃动。

周文生随口搭讪说:“馒头出锅了,好大好白的馒头啊!”白娜的脸居然泛起了红晕,向周文生挤眼笑笑,偷偷用手撩起水向他脸上撒去,周文生的脸上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很舒适,很惬意。

“今天县城有庙会,为什么没去?中午很多老师都去了,你看很多老师都没来食堂吃午饭;你一个代课的,谁会管着你不放?”白娜似乎在无话找话。

“我不是有工作吗?”

“你有什么工作?”

“当老师教学啊!”

白娜和一边炒菜的大师傅不由相视而笑,周文生的脸倏地红了,于是,赶紧夹起两个馒头,讪讪地回到了办公室。

夏日中午炎热漫长,周文生脱光上衣,静静地躺在床上,墙上的风扇呜呜地叫着,窗外树上的蝉鸣聒噪着人心,下课后学生杂乱的喧闹声……今天县城有庙会,中午风华可能已到县城岳父家吃饭去了。周文生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着,瞌睡虫悄悄地爬上来,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朦胧,如走进了一片迷雾之中……

他觉得自己结婚了,新娘子是谁?似乎并不清楚,那个穿着火红的旗袍的女子长得似乎是兰儿,奇怪,一双虎牙怎么像是刘芸?她不是嫁给风华了吗?荒唐,荒唐,错!错!错!兰儿似乎坐在婚礼的一角,正冲着自己冷笑。突然,自己被几个人架了起来,强迫自己和这个长着一双小虎牙的女子拜天地,自己拼命挣扎,兰儿拂袖而去,她一刹那的回首,那双哀怨凄恻的眼睛,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似乎来自洪荒的远古,来自地层深处,闪着幽幽的光,如忽隐忽现的磷火……突然,风华来了,周文生想他一定会抓住自己狠揍一顿的,自己娶了他的妻子,他岂能善罢甘休,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他没那样做,而是要和自己喝酒,他斟了满满一大杯,二人猛地碰了一下,然后一块灌了进去,然后风华就醉得躺在了地上,风华爹过来要揍他,却被刘芸搀起来扶走了。在迷迷糊糊中,自己被人推进了洞房,然而却分明看到胡校长、二楞、风华,还有李金莉、白娜等都在角落里嘿嘿冷笑,好象他们已策划好了一个阴谋,而自己已进入了他们设置的圈套,洞房内,还不知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自己呢!

进来后,才发觉新娘像古装戏中所演的那样,披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两支红烛烧得正旺,然而它们发出的不是红的火焰,而是惨厉的白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周文生掀起新娘的盖头,猛吃一惊,原来是吴文烨!

周文生问:“怎么是你呢?你才十六岁,我不能和你结婚,你走吧!”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依在周文生身上,周文生抱住她,她就顺势倒在了周文生的怀里。她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露出雪白的乳晕。周文生不由一阵心旌荡漾,不能自持,开始疯狂地撕扯她、亲吻她,然后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紧接着,一股热流从体内喷涌而出。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二楞破门而入,一股白光射得周文生眼睛生疼。二楞似乎喝醉了,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冷笑地瞅着周文生。周文生想跑,然而早已被他揪住头发,将手中的酒瓶举到周文生的头顶,冰凉的液体冲到周文生的脸上。周文生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梦。风华不在,吴文烨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自己枕边有瓶冰凉的冰镇饮料,冰得自己的脸很惬意,很舒适,看来是她买来送给自己的。大门外又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她用食指挡在嘴上,示意他别出声,然后指了指饮料,猛地在周文生脸上亲了一口,就满含忧郁地跑了出去。天蓝色的连衣裙如一泓清泉淌过人的心灵,甘香清冽,沁人心脾。

下午放学后,二人又相会在静谧的树林中。

杨树林和芦苇荡正处在一年中最为茂盛的季节。杨树浓密的叶子将这个世界密密的遮了起来,树叶散发出清幽的气息,从树冠渐渐地弥漫下来。树干上,几只尚未归巢的啄木鸟正在“嘣嘣嘣”地寻觅着食物,时而停下来,向四周望一望,然后“扑楞楞”地飞向邻近的一棵树,仔细地审视一番,就又开始了它的工作。几只黄鹂,在一棵翠绿的柳树上发出安详的叫声;偶尔有一只野兔,“嗖”地窜出来,惊慌失措地向远方飞奔而去,忽然又停下来,回头警惕地张望。

二人肩并肩地在这幽静的树林中漫步,慢慢地来到了小河边。傍晚的小河,温顺得像一个脉脉含情的少女,舒缓着腰肢在林中逶迤着绕了几道弯,然后恋恋不舍地流向遥不可测的远方。翠绿的水草,在河中舒展着柔软的身姿,似乎欲随流水而去,却又割舍不下这片幽美的景致。几株垂柳,将长长的枝条伸向水面,如姑娘柔软的手臂在水中轻拂。将要落山的夕阳,将柔和的光芒洒在这片树林之上,投下斑驳的,支离破碎的金色光影,如印象派的绘画,朦胧含蓄而又暧昧。鱼儿轻轻地浮上水面,似乎它们也渴望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然而恍惚之间,淡淡的夕阳已成虚幻,夜幕开始降临,它们只好伤感地摆了几下尾巴,倏地游向远方,再也无法寻觅它们的踪迹。当水面上最后一只水鸟也消失在无边的暮霭中时,夏虫和青蛙便统治了这一片水域,他们拼命地嘶叫着,使这片宁静的树林处在一片无尽的喧嚣之中。

二人紧紧依偎着坐在河边洁净如雪的沙滩上,嗅着河中水草那清幽的气息,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生命的活力与爱情的美好。

“那天你唱的歌很美,我能听得出你是用心在歌唱,否则不会那样饱含深情,今天再来一首?”吴文烨幽幽地说。

“好吧!”周文生爽快地答应了,不唱几首歌,真辜负了如此的良辰美景。“但我唱的都是我们那个时代的歌!”周文生说。

“又来了,什么你们那个时代!咱们不是一个时代吗?难道你是从秦汉唐宋时期穿越而来的?还别说,你还看像……”文烨幽幽地说。

周文生尴尬地笑笑,就唱了一首《妈妈的吻》, 这首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即开始流行,至今仍为很多人喜欢,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富有生命力的流行歌曲之一,可能是因为它传递了一种感情——对母爱的永恒的歌颂与怀念,而这种感情是极易引起人们的共鸣的。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周文生满怀深情地唱着,似乎已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存在,唱完后,他不觉已热泪盈眶。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轻轻地爱抚着心爱的叶儿的秀发,说:“该你了!”

吴文烨大大的眼睛出神地盯着迷雾濛濛的水面,淡淡地说:“今天我不想唱,我渴望将来的时候,能日日夜夜陪着你,每天给你唱,不知这一天何时才能到来。”她笑了笑,好象有意打破这种略带伤感的气氛,说:“我还是为你朗诵一首诗吧!”说着,从周文生怀里挣出来,清了清嗓子,朗诵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朗诵结束后,她突然扑在周文生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吴文烨没有来。

一大早,天就阴沉了下来,有些闷热,好象要下雨了。

刚吃过早饭,周文生就被传唤到了校长室,李主任、二楞、风华都在,气氛冷得使他觉得周围气温直向下降。“末日审判的日子到了”,他觉得自己如同死刑犯即将被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想到这里,周文生反而镇静了些,作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问:“领导找我有什么事?”

胡校长猛地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说:“你装什么大头葱?你干的好事,以为别人不知道?学校里早在流传着你的事儿,想不到还真发生了,长出息了你,啊?!”

二楞瞅着校长因生气而涨成猪肝色的脸,不怀好意地狎笑着;风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李主任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最终连暑假也坚持不到了,才剩几天了!”周文生有些丧气,他现在觉得唯一对不起的是田老师,“他介绍自己来的,想不到出了这档子事,给他丢人了,唉!”周文生叹了口气。

“李主任,把这个月的工资给他结了,坚持完这几天,后半年另找出路吧,可别来了,记住了吗?幸亏没闹出什么大事,否则,学校的声誉……那女生叫吴,吴什么来着,也转学了,今天早晨才给学校打了电话。人家是书香门第,要面子,要是一般的混帐人家,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打上门来,将学校给砸了,我可顶不住……”

李主任又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二百四十元钱,递给周文生,说:“也是出于对学校声誉的考虑,暂时不让你走,否则对学生无法解释,家长更会议论纷纷。反正也没几天了,期末考试一结束,你也就别阅卷了,赶紧走人,唉!年轻人!”

但班里的学生似乎也都已经知道周文生要走了,上午上课时,周文生发现信奉天主教的李敏见了自己目光有些躲闪,莫非,风华放在班里的卧底就是她,她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告密者?但她不是教徒吗。她这样做,是违背基督教教义的呀,她就不怕上帝惩罚她吗?什么教徒,什么教义,犹大没有出卖他的老师吗?人类的这种做法,可谓源远流长,能上溯到上帝创世之初。

但自己的判断也不一定客观,有些从不做坏事的人,在别人审视的目光下,往往显得惊惶失措,倒是那些干惯了坏事的人,因为久经沙场,倒表现的非常坦然。记得自己上小学时,班里一个学生丢了钢笔,老师威严地审视每一个学生,希望借此发现蛛丝马迹。本来自己是无辜的,但却表现得异常的局促,于是被毫无疑问地定为小偷,小偷这顶沉重的十字架被自己背了十几年了,至今自己的心理上仍留有它的阴影。倒是那位真正的小偷,当时没准儿就坐在自己身旁嘿嘿冷笑呢!

那么告密者仍是孙丽娜,这就毫无疑问了。不是她是谁呢?这是傻瓜都明白的事,隐瞒是毫无意义的,她索性也就不加隐瞒了。造谣并传谣,告密,给人穿小鞋,耍小计谋,背后放冷箭,这些都是中国人惯用的伎俩,连这些孩子似乎都能运用自如了。

但她怎么就那么热衷于这种大人才干的勾当?什么大人才干的勾当,孩子就不干吗?荀子说:人性本恶。基督教说:人是有原罪的。人在胚胎时期就继承了人类全部恶的基因,在清明的社会里,人类恶的基因受到了较为有效的抑制,发作地不很严重;而在一个邪恶受到纵容甚至鼓励的社会,贮藏着人类恶性基因的“潘多拉盒子”便会被打开,人类作恶的冲动也就会迅速膨胀起来,于是,我们的世界变得混浊不堪,污水横流。

也许怪不得别人,自己早就播下了荆棘的种子,这种子早已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了。也许她是出于嫉妒,自己对另一个女生的偏爱使她备受冷落,而且霍金辉正在追吴文烨,而孙丽娜打心底是崇拜霍金辉的,别看表面上她常和他对骂。这就更加重了她心理的扭曲。她告密绝对不止一次,恐怕很早就开始了,吴文烨为什么将日记撕掉,可能就是担心被别人看到吧?实际上这些日记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看到了,而且被报告了上去,只不过今日才发作而已。想到这里,周文生觉得直冒虚汗,深感人心险恶,连小孩子都学会了……幸亏日记中没有什么太过的内容,无法作为直接的把柄,否则……

周文生不由又忆起了这两个月来风华欲言又止的犹豫,他两眼眺望窗外时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其实什么情报都掌握着呢!什么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但告密者是谁仍无法确定,似乎每个人都是怀疑对象,每个人都像,但又都不像。男生,对,难道就不是男生吗?长舌男比长舌妇并不少见,而且比长舌妇更可怕,造成的危害也要大得多。中国古代“合纵”,“连横”的故事,不都是长舌男们的经典杰作吗?但会是哪个男生呢?赵晨光,方杰、刘利川,李泽炎,不不,怎么会是他呢,这种想法太可怕了,但是,是谁呢?周文生被这个问题搅得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也无法确定。

好在过几天就该期末考试了,自己善始善终,考完走人,希望这次考试能比期中好一些,毕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贪官离任还希望百姓立功德碑,送万民伞呢!

但课已经无法上下去了,教室里象一锅沸腾的粥,周文生竭尽全力也压不住这几十个人喧闹的声音,他悲哀地看了看大家,眼里出现屈辱的泪水。在一份刊物上,周文生看到有位中学教师三次下跪乞求学生安静下来,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事。最近又看到一位名叫万玮的青年教师新出的书,书名叫《班主任兵法》,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中国的教育穷途末路,黔驴技穷,无奈只好向老祖宗的兵法求救,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上屋抽梯、假道伐虢、借尸还魂,以及什么连环计、美人计都用上了。自己既不甘心给学生下跪,又缺乏兵法家的谋略,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这几天,李金莉老师和初一(三)班的学生更加亲密了,中午从食堂出来时,周文生就看到几个女生从她办公室出来,边走边吃糖果瓜籽,她们见到周文生已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了,而是昂首阔步地走过去,一路上还发出一阵阵肆无忌惮的笑声。

下午体育课上,二楞和霍金辉、霍金东等几个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肥胖的身子冒着热汗。

下午放学时,李泽炎来到办公室,问语文作业什么时候交,周文生才要回答,风华冷冷地说:“算了,以后再说吧,快要期末考试了,语数外都先放一放,这几天重点将副科背一背,这些科现在突击一下就能拿高分。”

室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晚饭后,周文生觉得更加燥热,心中似乎憋着一团火,连呼吸都觉得快要窒息了,于是,他拿起一把雨伞,向校外走去。

他在雨中毫无目的地漫游着,那片杨树林在雨雾笼罩下显得苍苍茫茫,深不可测,如一片深蓝色的海洋,周文生恐惧地向那里望了望,又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似乎停止了,抬头一看,自己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树林中。雨尚未下透,只有一阵风刮过,树上才会断断续续地落下一些巨大的雨点。周文生向前望去,突然看到有一个女孩子打着一把花格子雨伞,静静地伫立在小河边,她一动不动,如一具美丽的塑像,为这一片美丽的树林增添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周文生迟疑了一下,转身欲逃,但双腿似乎陷进了深深的泥潭,无论如何努力,都挣扎不出来,更可怕的是,自己的身体还在继续向下沉去,很快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周文生不再挣扎,索性听天由命吧!就在这时,那具美丽的塑像转过身来了,突然,那可怕的泥潭消失了,身边仿佛绿草如茵,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美丽的姑娘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了,在花丛中露出灿烂的笑靥,恰似人面桃花那样迷人。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能在冥冥之中给情人以启示,否则,二人怎么会在这里又不期而遇呢!

二人撑着雨伞,并肩走在细雨蒙蒙的树林中,一切都如死一般的宁静,以往喧闹的鸟儿现在默默地落在了树叶丛中,轻轻地啄着被雨水淋湿的羽毛,树下草丛中新长出的蘑菇,像顶着一把把小伞,悄悄地探出了头。芦苇丛正展示着苍翠的绿色,细长的叶子象剑一样护卫着这一带的水域,有的弯着细长的腰肢,一头扎进水里,似乎在品尝这甘甜的河水。

二人踩着水中光滑的石块,悄悄地过了河,河水似乎涨了些,哗哗地冲向那些奇形怪状的鹅卵石。石上的水草滑腻腻的,在水流的冲击下,象一只只黑绿色的墨鱼,在水中来回地游动,并不时弥漫出湿漉漉的水草气息。雨似乎大了起来,细密的雨点斜织着,在水面上腾起一片细腻的波纹。鱼似受惊了,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一阵风拂过,巨大的雨点啪啪地落在雨伞上,有一滴不知怎么溅入了人的眼里,疼疼的,湿湿的。

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来到了那座草棚下。在这阴湿的雨天里,里面却显得非常干燥、温暖。二人紧紧依偎着坐了下来。周文生这时才开始仔细地端详叶儿。今儿她又将她那浓密的头发盘了起来,像新娘子的盘头那样庄重、雅致、美丽;脸上施了淡妆,粉红的朱唇似乎隐约透露出一丝渴望。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早熟!”周文生想起自己上初中时,这个年龄的女生只敢将心中对男老师的倾慕偷偷地写在日记本上,顶多也不过给自己极端爱慕的男老师写几封情书,哪像现在的女孩子这样大胆。周文生搂着这个热情的女孩儿,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不详的事情即将发生,几次试图推开她,结果却反而搂得更紧了。外面的雨明显大起来了,密密的雨线斜织而下,将这小小的草棚包围了个严严实实。叶儿将头扎进了周文生怀里,身子也紧紧地贴了过来。二人开始了热烈的长吻,叶儿似乎浑身着了火,周文生触摸到她哪一个部位都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她似乎要在这个临别的时刻将自己全部的青春和爱情都奉献给自己所深爱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吴文烨终于缓缓地平躺在了洁白的沙滩上,浑身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周文生轻轻地压在这团火焰之上,尽管这团火焰热烈得几乎令他窒息,但他仍义无反顾的压了上去。他倾听着她胸口火热生命的激越律动,那是来自洪荒之际最为神秘的天籁,大自然最为神秘,最为伟大的生命之源就在这激越的律动中展现了出来。他将头深深在埋在姑娘诱人的双峰之间,峰回路转,他逶迤而上,一路感受这双峰间那无限旖旎的风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少女最美的景致都荟萃到了这里,少女的双峰如两朵含苞欲放的蓓蕾,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周文生久久地沉浸在这无上的美景之中,留恋忘返。他知道,这是大自然赐给人间的最美的景致。

周文生再也不能自已,他褪下了少女肩头衣裙的吊带,将裙子缓缓地扯了下来,少女的胴体即将在他面前全部地呈现……突然,一道蓝色的闪电像把云层撕透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昏暗的草棚照得一片亮白,各种幻影在这一刹那间如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一样纷至沓来,在周文生面前摇晃,跳跃,喊叫,田老师憨厚的笑容,苏老师的满头白发,一中王老师欣慰的话语,风华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留下的是一双眼睛,一双哀怨凄绝缠绵悱恻的眼睛,周文生试图避开这双眼睛的审视,但无论如何躲闪,她们总象影子一样出现在面前,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好熟悉,那双眼睛好美丽,她们曾经是周文生全部的寄托,是周文生感情的最终归宿,也是周文生纯洁心灵的守护神,现在她们又回来了,是的,是她,她又回来了,周文生似乎又变成了大学时代那个纯情的阳光男孩,在操场上汗流浃背地踢球,然后冲个冷水澡,在英语角和外语系的同学激烈地辩论,在食堂打一份鸡蛋炒米饭风卷残云,在图书馆苦读至深夜,在教学楼前和兰儿畅谈人生的意义和自己的远大理想……喀嚓!闪电过后的一声炸响,最终使周文生倏地站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疯了似的跑出了草棚,外面,暴雨倾泻如注,周文生仰着头,任凭暴风骤雨的冲击,他似乎有意让这激烈的雨水冲刷去这一年来所有的羞辱、郁闷和肮脏,倾刻,他更加清醒了,闭着眼,回过头,冲着里面的吴文烨咆哮着:“走!走吧!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走!走!走!”

然后,他又昂起头,向前跨了几步,让暴风雨继续冲刷着自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再回头时,草棚内已空无一人,再向树林望去,只见一顶花格子伞在风雨的冲击下向远方飘去,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