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着急,你和王海生还年轻,会有的!”秀苗安慰着她。
“有啥呀!人都没了,还咋有啊?”
“啥,你说个啥?”她的话一出口,让秀苗和海林吓了一跳。看她神色黯然的样子,两个人愣住了,作声不得。
此时雪菊倒是安下心来,骗腿坐到了炕沿上,真诚地看着他们,一五一十地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王海生他不是人,是个畜生啊!他不该这么对你们,说良心话,让我在你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她语出惊人,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平时,在村里两家走得非常近,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大家都帮衬着,相互拉一把,真心换真情,两家人可以说患难之交。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是在秀苗放到那棵棒槌之后,因为贪婪,让原本的平常心发生了变化。两家的关系不错,那是在穷困的时候,一旦用金钱来衡量时,这种关系就变得一文不值。
秀苗去山上挖回棒槌,虽然小一些,却是成色十足的宝贝。
秀苗只知道棒槌,却不知道棒槌的价值所在。在长白山,棒槌的存在是一个传奇。长白山地区的人们,习惯把人参叫成“棒槌”,这是一个与人参毫无关联的称呼。满清皇帝将长白山视为皇族龙兴之地,封其为禁地,禁止进入采挖人参。挖参人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便用“棒槌”这个词句来代替人参的称谓。经过数百年的放山历程,挖参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有文化。
论起棒槌的价值,是要看时间年限的,一棵棒槌的生长年限是平定其价值的主要依据。如何看棒槌的年限,一种是从棒槌的叶子来判断。生长在一年内的棒槌,只有三片叶子,因此称之为“三花子”。二年的棒槌有五片叶子,被称为“马掌子”。三年的棒槌便分出了两个杈,一个杈上有五片叶子,被称为“二甲子”。四年的分了三个杈,叫“灯台子”。五年的分四个杈,叫“四品叶”。六年的分五个杈,叫“五品叶”。不管棒槌生长多少年,都停留在六个分杈上,也就叫“六品叶”。
秀苗所获得的这苗棒槌所生长的环境独特,树窟窿里是与众不同的,无论是养分和水分都是稀缺的,在制约着它的生长。它就采天地之精,吸日月之华,成就了它的价值。这苗棒槌的年限是不可预料的,足有上百年的历史,这些年限表现在细密的纹路上,在整个棒槌的表面上,好像是位百岁老人那样,脸上布满纤细的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印满岁月的沧桑。这苗棒槌,在放山这个行当里,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叫做“天参”,意思是在天上生长的人参。因为生长环境的特殊,也让这棵宝贝独一无二,其价值也无可估量。
那天,秀苗把它拿给王海生看,在这方面闯荡多年的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宝贝的价值。只是,他心生歹念,欺秀苗和海林不认识,编出瞎话,蒙骗他们。而且,还装成一个大善人的样子,用一苗大棒槌作为交换,把宝贝骗取到手。
啥?两个人听了她的话,让他们有些迷惑不解,禁不住插上他们最想知道的一句话。
“那棵棒槌到底卖了多少钱?”
雪菊神色黯然,非常艰难地吐出那几个让她心痛的数字。
“三百六十块大洋。”
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在他们的耳边炸响,让两个人的脑子嗡嗡叫着。三百六十块大洋!沉甸甸的,坠得心都痛,同时又觉得轻飘飘的像片云,在虚无缥缈间闪现了一下,马上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卖棒槌得到二十五块大洋,便已经很满足了,而三百六十块大洋,又是什么概念呢?他们不敢去想象。
王海生瞒天过海,骗取到如此巨额财产,当即决定离开这个小山村,去城里实现自己的宏大理想。他在城里盘下一个店面,想以此为起点,向着更大的目标前进。只是,事与愿违,他的宏大志向还没有向前发展,便半路夭折了。
他们在城里盘下这个小店,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上自己的幸福生活了。却没想到,他们早就被一伙强盗给盯上了。这天深夜,突然有几个蒙面的强盗闯入他们的家里,明火执仗进行抢劫。两口子被绑成两个粽子,为首的一个强盗,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露着凶光,逼着他们把钱交出来。
刀子就压在脖子上,雪菊已经感到了刀子的冰冷,可是,她听见了一句让她心里更加冰冷的话。
“你们要杀便杀,杀了她,我也拿不出钱来,我真的没有钱哪!”王海生舍命不舍财,竟然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雪菊心里不由一哆嗦。没想到,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不至于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啊!没见过这样黑心肝的人,这些年,虽然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却伺候他吃,伺候他喝,哪点儿对不住他啊?关键时候看出来了,他真的不是人啊!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使劲踹了他一脚,气不打一处来。
“他有钱,他倒是想我死,他好留着钱再找个小的,呸!王海生,瞎了你的狗眼!”她有些气急败坏,把这点秘密一股脑给抖落出来。
竟然起内讧了,几个强盗有些面面相觑,有点蒙门。关键的时候,两口子居然发生了内斗,给他们提供了这样真实的情况,让他们有些喜出望外。挺有意思啊!那个把刀压在雪菊脖子上的强盗,把刀撤了下来,一转身,反压到王海生的脖子上。
“别听这娘们胡咧咧,没有,真没有!她是瞎说呢!”王海生脸都变色了,可还是不松口。
“真他妈舍命不舍财呀!我倒想看看,你是要财呢,还是要命!”他说着,便狠狠地在王海生的大腿上扎了一刀。王海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音很大,传出去很远。有个强盗忙摸到一个破抹布,随手堵住了他的嘴。他们很会折磨人,不松口有不松口的办法,什么坏主意都有,真的招呼上来,就怕嘴再硬,也吃不消。
雪菊看见他的大腿窜出一股血,吓得她惊慌失措。这些强盗杀人不眨眼,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那个强盗见王海生不说,又狠狠地扎了一刀。
“你不说,就给你扎成筛子!看看是你硬,还是刀子硬!”强盗嘴上说着,比划着又要扎下来,王海生立刻点头,表示屈服。他指认了藏钱的地方,是在炕洞子里面。
这笔钱藏得够隐秘,连雪菊都不知道。这个狗东西,真的背着她藏私房钱,捅死他都不多!
几个强盗很快把炕凿开,翻腾半天,才找到了一个泥坛子。打碎了,白花花的光洋散落一地。他们把钱都拿走了,还不错,临走放过了他们,留了他们两条命。只是,捅王海生的一刀,捅到了他的大腿主动脉,送去医院迟了一步,已经淌血给淌死了。
雪菊一个人不敢再住下去,只能变卖店铺,收拾一下,还是转回三河湾,寻思着这里住的都是老相识,彼此还能照应一下。
是老天的报应吗?王海生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真的是死有余辜。雪菊的遭遇,让秀苗和海林面面相觑,看着她一脸的悔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雪菊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说话几乎口无遮拦。只是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是她人生当中的一场劫难,是平生未见的,也着实吓到了她。有些细节是不能说出口的,就是再爽直的人,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也要打住了,只能让这些秘密烂到肚子里。
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至今都历历在目,要比她描述的还要凶险得多。这几个土匪都蒙着面,一双双恶毒的眼睛放着光,无比贪婪,无比凶残。他们为了要挟和逼迫王海生说出藏起来的钱财,有个土匪竟然当众把雪菊按到炕上,疯狂地奸污了她。
这是雪菊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时刻,那份耻辱感让她如鲠在喉,恐怕一生一世都无法吞咽下去。她被一个健壮凶悍的匪徒按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任凭他糟蹋。此时,她的目光只能求助于王海生。这个平时她最依赖的男人,此时已经成为一滩尿泥,浑身发抖,哆嗦成一团。这时候,她真的心寒了,孤零零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是多么的悲凉和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