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劫掠去财物,扬长而去。空留下两个男女,一个在地上呻吟着,另一个在炕上两眼无神地仰躺着,永久地保持着被奸淫时的姿态。王海生想喊雪菊的名字,嘴里被堵着,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哼哼着,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他伤得不轻,血流不止,他已经无力去自救了。
雪菊听到了他的声音,此时却充耳不闻,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心目中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死去了的人,怎么还会发出声音呢?她对生活失去了应有的信心,她真的希望地上有条缝,能够钻进去,不要再看见这悲凉的世界。
天亮了,有人来店里,才发现发生了劫案。此时,王海生已经断了气,他被刀刺破大腿动脉,血淌了一地,活活给淌死了。他的尸体躺在门外,手脚都给绑住,还能爬出去这么远,可见求生的欲望有多么的强烈。
雪菊就这么不管不问,任他去瞎折腾也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他没有了声息。她的心在流血,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她觉得扎这一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王海生。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依靠,谁会想道,关键的时候他会这样的狠毒,能把她推出去当垫背的。他这么的狠心,这么的绝情,是她永远都想不通的。
经过这一次劫难,她也变得冷静起来。被当众侮辱,她感觉自己的肉体污秽不堪,怎么去清洗,都洗不干净。她万念俱灰,觉得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不如一死了之。便拿了根绳子,去屋后的小仓库里,环视一下,一根横梁挺合适的。
当她蹬去脚下的凳子,整个人悬空起来的那一刻,身体里的那些痛苦,都离开了这个躯壳,奔向了无限广漠的天空。生何易,死何难?人生这一回终有遗憾啊,让她心里很挣扎。那一刻,她或许有些活下去的意愿,如果能有一个修复自己的机会,我会不会把握住呢?她这么想着,这个意愿就成全了她。
她突然从悬挂的横梁上掉落了下来。绳子断了,绳子不结实,在她的挣扎下,竟然被挣断了。她躺在地上,清凉的地气透过衣服,传输到肉身之中,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细细反思一番,既然没有死,就说明还有活着的意义,是老天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便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还是回到三河湾去。那里毕竟有自己熟悉的人,毕竟有自己熟悉的乡情,那里才有可以生长的沃土。
她和王海生到城里来,走得匆忙,那里的房子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并没有来得及一起搬走,没想到,意外地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原本打算,在城里安顿好再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转回来,想想这些,就觉得是场梦。只是,她一个人顶着那么大的一个空房子,实在有些孤单。想想那个死鬼王海生,虽然可恶,好歹却是个伴儿,人啊,不能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她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孤单到老是什么样子,那样会有多悲惨啊!她不由地羡慕起秀苗来,居然有两个男人来陪,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女人就该让男人捧在手里,藏在心里,成为男人的宝贝。有男人的呵护,女人才能焕发出应有的光彩,女人才有无限的风韵。
她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招来一个男人,如果自己喜欢,也可以招来两个,甚至更多的男人。她想到这里,脸突然红了起来,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想法而脸红,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也搞不清为什么,总之,别人能有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呢?当她看见秀苗的身边有两个男人的时候,心里便泛起浓浓的醋意。她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呢?她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别人的好,是一个参照,是一个榜样。
她想着那个男人,每天在屋里昏昏沉沉地厮守着。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来村里打短工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如果想找个合适的男人,还得至少等到来年的春天,到了耕种的时候,就会有许多打短工的男人来,到时候,再去物色一个给自己打长工的。她这么想着,也就一心一意地等待那个季节的到来。自己还年轻,身边还没有什么拖累,找个男人没有什么问题。她倒是自信满满。这么想着,不由地让她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每天自由自在地活着,该吃该喝,生活才显现出应有的滋味。
这天日上三竿,北风像咬人的野猫,嗷嗷叫着,张牙舞爪,抓得人哪儿都疼。门窗被鼓动得咣咣直响,让人担心不知道啥时候,就给咣当散花了。这风可是够硬的,一个女人家,只能在家里猫着,等到云朗风清才能出门。她想的是家里没有男人,这柴禾就是不能解决的难题。这一冬该怎么熬过去,她得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行。
她刚吃过午饭,把桌子捡下去,却听见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她以为是风推开的门,抬头看去,却见有个坚实的身影站在门口,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的风霜,两鬓被霜花染白,红扑扑的脸上冒着汗星,一看便知道走了好远的路。一脸憨憨的笑颜,给人稳重踏实的感觉。
这人她认识,是曾经给老于家打过短工的黄永乐。他咋来了?雪菊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他先开口了。“大姐,俺是来找活的,只要给俺一口吃的就行,不要工钱。”
找活儿的,这个家无缘无故就塞进来这么大的男人,不是打长工的,是什么?来拉帮套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至于什么长工短工,都是东家自己说了算。雪菊有些犹豫不决,端在手里的碗筷都忘记放下了。他在老于家干过活儿,是被人家给撵走的。听说没有被人家选中女婿,就要跟人家动硬的。当然,这些都是听来的,未必都是真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明还是有这个事,不然咋能让人家给撵走?看着他笑呵呵,满实诚的样子,不像是不着调的二混子。雪菊一时拿不定主意,干嘎巴嘴,说不出推辞的话。天天想男人,男人真的来了,她有些慌了神。
黄永乐见她不言语,就认为是默许了。自己进屋去,放下行李,然后去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跟饮牛似的,让雪菊觉得无比的生动。他憨憨的一笑,转身出门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咣咣”的劈柴声。
可了不得,家里来了男人,立马就弄出些动静来,连脚下的地都跟着动弹。雪菊忙收拾一下屋子,当然还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对着镜子梳梳头发,还仔细端详一番。她突然一下脸红了,这是干嘛呢?来了个男人就激动了,至于吗?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理,乱乱的,慌慌的,小心肝在乱动。
雪菊出门去看他,抡起斧子,劲头十足。大柈子劈得顺畅极了,一看就是东北的爷们儿,他干活这么好,让雪菊想不到。雪菊看他这样干活,心里却想到了别处,他不会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的吧,他是在演戏呢,我倒是要看看,你演戏能演多长时间。她这么想着,一颗热心一下子便冷了,跟这小鬼龇牙的天气一样冷。她吧唧就把脸子掉在了院子里,转身进了屋,不打算搭理他。
院子里有一堆柴禾,是先前那个死鬼王海生留下的。他把柴禾弄回来,就这么放着,雪菊说他多少次了,他就那么一句话。“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有你烧的就行了呗,咋那么磨叽呢?”一句话就把她给噎到了南墙根儿。是啊!有烧的就行呗!还说啥呀?王海生平时就是这样拖拉,干活偷奸耍滑,没有个利索劲儿,那个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啥,她也弄不清楚。
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震撼人心,让板起脸来的雪菊,在炕上实在坐不住了,忍不住又出门去看。呀!一大堆的柴禾都给劈得差不多了,长长的原条给截成了木头轱辘,然后劈成了柈子,又一抱一抱地抱进柴禾棚子里,码得整整齐齐,好让北风呲溜干那点水分。柴禾棚子里那点柴禾谁见了都摇头,眼看着就要烧大腿了,冬天太漫长了,可怎么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