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眼前这个男人,收拾完柴禾,把锯沫和树皮都扫了起来,装进一个袋子里,也放进柴禾棚子里。他拿起挂在棚子里的捞绳,拎着斧子和锯径直出门去了。他要干嘛?是去山上捞柴禾吗?雪菊想吱声,不让他干了,第一天就这么干,已经干得太多了,可以歇歇了。可是她一想到演戏,却立即闭上了嘴。

她不禁想起了那个死鬼王海生。以前,王海生在家时,是很少上山去捞柴禾的,都是雪菊去山上。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家家,也弄不动太粗太大的柴禾,只能去捡些干干尖子的风倒木。这样的柴禾轻巧却不抗烧,可也比没有强,好歹能烧火做饭,能热乎炕。王海生这个死鬼到死都没有把这个活儿干利索了,反正饭菜热乎,炕是热乎的就行,别的他才不管。雪菊和他在一起,付出的不只是力气,还有一颗心。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她想一想,不由黯然神伤。

她在屋里坐着,支棱着耳朵,一直都听不见他的声音,都是北风呼啸着绕着房子来回跑圈,她不由地担心起来。正胡思乱想着,“咣当”一声,一件重物砸在院子里,连坐着的炕都跟着动弹一下。呀!柴禾到家了!她忙出去看。只见一棵粗壮的柞树横在院子里,这么长的一棵,真有力气啊!雪菊不由地赞叹着。

人家进门来,还没端起饭碗呢,咋地也得让人吃顿饱饭啊!雪菊心软了,麻溜地生火烧水,她想起鸡架里有两只不爱下蛋的老母鸡,这段日子没有啥喂的,都快瘦没了,不如就剁了一只。

水烧开了,她杀了鸡,正在屋里秃噜鸡毛呢,又有一棵柴禾砸在院子里。她的心里热乎乎的,是被这人给感动了。她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空投来一个宝贝啊!可得抓牢了这个男人啊,不能轻易让他从身边溜走。

她去仓房的笸箩里,抓了一把干榛蘑,用温水泡发,一心一意地为这个男人做一顿小鸡炖蘑菇。这道菜是新姑爷上门来,丈母娘给做的第一道菜,今天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竟然有了当姑娘那时的初心,一颗芳心暗许,真的要献给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已然忘记了这个男人在演戏,是不是演戏就不要去管了,反正,她已经进入到剧情之中,不能自拔了。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一进门,就拿住了她的心,为他倾其所有也甘心。她曾经为王海生做过很多,都没有这样激动过,没有了王海生,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要填补上这个空缺,让她不禁激动万分。

炖小鸡的一个多小时里,男人没有进过屋。把扛回来的柴禾又截成轱辘,劈成柈子,码进柴禾棚子里。这样不知道累的男人,需要有女人去疼的。她这么想着,便忙出去喊他进屋来。

“大兄弟呀,活儿不是一天干的,快进屋,歇歇吧。”

她说完这话,突然发觉自己已经默许了他,不自觉地把心声都给吐露了出来。

这男人的身体可是够健壮的,干活利索,吃饭也不含糊。大碗饭造了三碗,鸡肉也吃了不少,桌子上堆了一堆鸡骨头,看他吃饭,真的是个享受,能吃的男人不是毛病,而是一种能耐。能吃多少就能干多少,能吃才能装,这是一个健康男人所应该具备的条件。

夜里,黄永乐去收拾西屋的炕,雪菊却不让。那屋没有烧炕是不能住人的,就在这屋睡,南北炕够宽敞。雪菊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行李给搬过来。

在一个屋里住,他还有些扭捏。雪菊是过来人,怎么就不懂这些呢?她说:“男女中间隔座山,该过来还是过来。人心放正当了,怎么在一起都不犯毛病,是不是这个理?”

他听她这么说,也就心里踏实起来,安心在这屋住下了。夜里,男人的鼾声响起,持续不断,好像一锅猪食在不停地咕嘟着。雪菊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之中,却感到了出奇的安心。这鼾声好像是安抚心灵的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紧闭的门,把睡眠放了进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是在孤单无眠的状态下度过的,那睡眠好像一直被关在屋外,与她结合不到一起。一个人的孤苦便是在这样的日日夜夜里苦渡着,仿佛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大海,她是那挣扎着的人,随时都要被这海水吞没。

这是自从那场劫难之后的第一次入睡,如此的安宁,这份安静是发自内心的感受,让心灵服帖,让灵魂都安宁下来。一颗心终于停泊到属于它的港湾,可以歇歇了。

黄永乐就在这个家住了下来。隆冬时节,农家人基本都在猫冬,没有什么活儿可做,他便把上山去捞柴禾当做是自己的营生,踏踏实实地干起来。柴禾棚子码满了大柈子,就去别处垛,一趟趟,一垛垛,看看都觉得眼热。这一冬的劳动,让雪菊彻底看清了这个人,真的是个老实勤快的人,想一想,最初他来的时候,还想考验考验他呢,真的差一点误会了他。

这个男人处处都和自己客气,除了去弄柴禾,还帮助雪菊干别的。有一次,雪菊洗衣服,他也抢着干。雪菊有些不好意思,她推辞着。“这是女人的活儿,男人怎么能干呢?”

他却说:“我闲着也是闲着,有的是力气,搓个衣服当捎带,能搓得更干净。”他的一双大手,真的有劲,搓起衣服来就是这么轻松。这男人真的会讨女人喜欢,雪菊想象着这双大手揉搓着自己身体时的感受,不禁脸红了,她太入情了。

男人处处都与她客气,好像他们中间有一层隔膜似的,感觉不到相互的温热。两个人中间有些距离感,难道是他不喜欢自己吗?雪菊这样问自己。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大概还没有领略过男女之事,自己的年龄虽然也不算大,却是个过来的人,应该在这方面主动些。倒不如试试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她拿定了主意。

东北的冬天夜长的很,下午四点多钟就抹搭黑了,天亮却也要早上六点。如此漫长的黑夜,却都要付诸于睡梦之中,却是很难的。早早睡下,往往不到半夜就醒来,躺在炕上,只能慢慢地等待下一觉的到来。东北天气冷,解手一类的事情都在屋里进行。雪菊家的尿桶就放在外屋地,解手不必去外面,免受寒冷之苦。

雪菊自从黄永乐来到家以后,心里的安全感倍增。她晚上睡觉脱去了棉衣棉裤,身上可就一丝不挂了。她对此毫无戒备之心,她觉得有黄永乐在,什么都不怕,何况自己的身体也早有所属,他要是喜欢,随时都可以拿去。晚上,她听见那边有下地的动静,便故意把被子蹬开。

黄永乐很自然地来到她的身边,把被子好好地给她盖上,然后,才去外面解手。这个做法,雪菊很是敬佩。好男人不为女人的肉体所惑,更多的是关心和爱护女人。她觉得自己更要主动些,让这个男人懂得女人的爱,是世界上最火热的爱。

晚上,她把黄永乐的行李搬到了这边的炕上。他忙推辞着,这哪儿行呢!

她却这样说:“你在那铺炕睡,还得生火烧炕,在这铺炕睡就省了许多柴禾。过日子就得细水长流,精打细算才行。”

他想想也对,就不再说什么了。两个人挨得这么近,让他很不适应。把脱下的棉衣和棉裤横在两个人的中间,被雪菊一把拿开,随手扔到了那铺炕上去。

“这么大的汗味,闻着睡不着觉。”她说着,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脱去棉衣棉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黄永乐看了一眼,感到自己的心狂蹦难止,紧紧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