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丁二狗也很会取悦她,今天送来一碗鱼,这是他下筛子接来的,自己不舍得吃,就送过来。明天他又送来一碗豆腐脑,不知道他去哪里淘弄来的,转过身却送到了她这里。一开始,她的反应强烈,会把他送来的东西,摔到地上。他看见了会很心疼,能捡起来的都捡起来,实在捡不起来的,他只能去找个锹撮起来,一边往一边扔,一边可惜地说:“你不要归不要,别这么扔啊!多糟践东西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被触动了,这个癞皮狗一样的男人也有让人觉得不一样的一面,有卑劣就有优秀,哪一个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呢?谁说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坏得流脓?不一定,他的内心深处总是有可亲的地方。只是他的这点好处,被身上的缺点给掩盖了而已。

他爱不爱我,是他的权力,我喜不喜欢是我的自由。雪菊把这一点给想明白了,丁二狗再往他这里送东西,她反而心安理得地吃起来。日子一长,她就不再那么排斥和抵触。烈女怕缠郎,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在这样的对与错之间,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这个癞皮狗以自己的磨劲在逐渐地靠近雪菊,让雪菊很无奈。

这天,她去地里铲地,有秀苗在作伴,便看不见那条癞皮狗了。秀苗家的地紧挨着,两个人在一起相约去干活,也是个伴儿,一边干活,一边唠嗑,不知不觉就把活儿干完。

雪菊回家来,却见那二狗正在院子里遛来遛去。问他干什么?他说刚送来两个肉包子,就放在窗台上了。看见雪菊一脸是汗,心里很是疼惜,笑嘻嘻地说:“以后别这么干了,要干啥,跟哥吱声,哥有的是力气。”

雪菊就不喜欢他这副贱模样,没好气地举起手中的锄头,怒吼道:“快点滾!再不滚,看我消不消你!”

“好好,我马上就滚。”他点头哈腰,灰溜溜地出了大门,还不忘回头耍贫嘴。“妹子,用哥的时候就说一声,不管黑天白天,一定随叫随到!”

雪菊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在院子里直跺脚。一个寡妇家,没有个男人来顶门户,可怎么行?她害怕那个赖汉不知道啥时候,又像一条狗一样钻进来,天还没黑,就插紧门户。尽管这样,她还是能听见那个赖汉的声音,在大街上唱着浪曲儿。

她对这个赖汉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的纠缠将一直都会持续下去,她只能默默地忍受,默默地流泪,女人就是这泪水做成的,流也流不尽,有流尽的那一天,也就是生命终止的时候。

“当当”有敲门声,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居然还没有走,看我不剁了他!她抄起菜刀,高声大喊着:“你个王八蛋,有能耐就在那里等着,今天不剁了才怪呢!”她的声音高,是想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说实在的,拿菜刀剁人,她哪敢?她不过是在敲山震虎,把他吓退是最好的。

门不敲了,还别说,办法很见实效。她不由地松了口气,准备放下菜刀。这时,门又敲响了,不禁让她火冒三丈,横下心,拉开门栓,恶狠狠地举起菜刀,就砍了出去。没想到,有一只大手迎住她的刀,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刀停在空中硬是砍不下去。

“菊姐啊,是我啊,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个男人怎么让她即熟悉又陌生呢?只见他乱糟糟的头发,还胡子拉碴的,乱发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着光。他竟然是黄永乐!我的天神啊!你咋回来了?她失声叫起来,“当啷”一声,手中的菜刀掉到了地上。

她一下子瘫软在他的怀里,两眼紧紧地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那双有力的臂膀擎起了她的身体,大声的喘息直冲她的面庞。那是她所熟悉的喘息声,让她心醉。她心里迷乱而又惶恐,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她不由地去扳住他的脖子,感受到了他的伟岸,感受到了他的坚强。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绝对不是在梦里,而是活生生的现实啊!尽管这样,她还是搂紧他,生怕他会突然离去。

她充满惊喜的眼神,猛然看见门口有人影一闪,一定是丁二狗!一股羞涩的心,还是让她闭上眼睛。“门还没关呢,我的小冤家啊!”

男人回手便关上门,又轻轻地插上门栓,然后才抱着她走进里屋。她在他的怀里,看见他的肩上竟然背着一杆枪,黑亮亮的,闪着晕光。他把她放到炕上的同时,也把枪就撞到炕沿边,枪身很高,在雪菊的眼里,它就是这个家的镇宅之宝,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守护神!

他们在满炕滚动着,震得炕面都发出“忽嗵,忽嗵”的声响,让外面偷听的那个人,仰天长叹一声,悄悄地离开了。

黄永乐对雪菊的身体如饥似渴,仿佛那是一份很久没有品尝过的美味,让他心存思念,而又迫不及待。当一个男人品味到女人身体的美好,会把这份记忆封存到心灵深处。他能保持这种心态,对她的身体如此的留恋,这种留恋恰恰反映出他内心的清纯与善良。然而,这种清纯与善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病态。

在胡子们的生活里,是不能缺少女人的。不管是良家妇女,还是烟花柳巷的妓女暗娼,他们随时随地会去发泄自己的性欲,从来都没有把女人当回事儿。在这样桀骜不驯,声名狼藉的人群当中,居然有这么一个不参与也不近乎此事的人,让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自己的家把什儿不好使?看这个人的身体和外形都不差呀,没想到竟然是个银样镴枪头的假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竟然能洁身自好,一直都在秉持着内心的这份忠诚。他一心一意地忠诚于自己认定的那个女人,为她而克制着自己的性欲,不是谁都能做到。其实,他的情感热情似火,一直都在激情地燃烧着,只是,他有着非凡的约束力,这团火被内心里放一层硬壳紧紧地裹住,无法散发出来。

终于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才把一直封闭的欲望释放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这几个月来所积攒起来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发泄出来。

他原本是要等到猫冬的时候,才能回来与雪菊相聚,只是,什么事情都有个例外,他这次回来,是有这个特权的。

他所在的绺子,是刚刚成立不久的,人员不多,只有几十个人。别看匪帮不大,规矩可不小,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土匪打家劫舍无非就是为了钱财,否则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干这玩命的勾当。匪队内部分赃被称作是“拉片子”,片子是钞票的意思,分赃有两种分法,一种是“人份”,另一种是“枪份”。

人份是按地位与作用而定,枪份则是入伙时,带来了几条枪,有几条枪就分几个枪份,没有枪的人,就没有枪份。倘若借用他人的枪支使用,需向枪主缴纳四成左右的租借金。

一般来说,大当家、二当家可分五至六人份,炮头、水香军师、粮台、秧子房掌柜等四梁八柱分三至四人份。棚头分一至两人份一般成员一人份,新插边的成员分半份。

这“四梁八柱”是指匪队里的职责与分工。总首领称作大当家的、大掌柜、大柜,也称大揽把、大瓢把子。因为大头领主宰全队的命运,支撑着匪队的家业,故称为“顶天梁”。绺子队伍当中,任何人对大当家要绝对推崇,绝对尊敬。大当家一言九鼎,不得冒犯违抗。一般情况下,大当家拥有显赫的地位,手下的骨干力量多是家族子弟,或是知己亲信,能控制整个绺子的局面。大当家一般都有过硬的武功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要办事公道,赏罚分明,否则难以震服绺子内的众兄弟。

除顶天梁外,其他三梁和八柱是总首领的左膀右臂,一支绺子能否立住脚跟,打出名气,除大当家以外,左膀右臂的本事如何也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