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是两周过去了。吉方良自到王集小学工作以来,还没有抽出时间去看望赵玉荣,他对赵玉荣的思念之情越加浓烈,于是做出决定,这个星期日不回家,从王集小学直接到县中去看望赵玉荣。
星期六,放了晚学,吉方良吃过晚饭就回到宿舍休息。可是想着明天就要见到赵玉荣,他的心情再难平静。他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起赵玉荣在各个时期的故事和音容笑貌来。上小学的时候,吉庄已经解放,她爸当上村干部,她家生活大变样,她每天都穿着花衣服,头上扎着羊角辫,戴着红绸子的蝴蝶结。上学跟他一起去,放学跟他一起回。小朋友都说她是他的小媳妇。她问他:“媳妇是个啥?”他脸红了,不告诉她。在王集初中读书的时候,她长高了,和他差不多高,还剪了短发,经常和他一起到柏树林中读书学习,谈情说爱……三年高中,她渐渐成熟起来,已经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学习更加刻苦,眼上架起一副白边框的近视镜。他们主要靠书信联系,一封封情书说不尽山盟海誓,地久天长;只有假期他们才能欢聚一起,甜甜蜜蜜,相偎相依……吉方良想着赵玉荣,她那秀颀的身材,细而柔美的腰肢,微微紫红的鹅卵形脸蛋,明亮多情的眼睛,富有挑逗性的语言和她那淡淡的体香,使他感觉亲切而温馨,幸福而甜美。他再也睡不着,前前后后想着,一直到天亮。
起床后,草草吃了早饭,回到宿舍,他重新洗了脸,穿上最近新做的一套夏装,穿好后,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发现头发有些乱,拿起梳子重新梳理好。他看着镜中青春帅气的美男子,不觉一阵脸红心跳。心想:玉荣看见我这般模样,一定又要打趣我:“做新郎官了!”遂又把头发恢复原来的自然状态。临行,他戴了一顶新买的、经过漂白的细麦秸编的草帽,又带了条毛巾留着路上擦汗。
上午八点多钟,吉方良赶到县中。一打听,毕业班学生星期天补课,他只好先在校园里溜达,一边观看校园的景物。到底是县中,教室俨然,道路整洁。十几分钟后,当,当,当……清脆的下课铃声响了。他立即转过身来,向着赵玉荣的教室走去。他远远看见赵玉荣和她的同学说笑着从教室里走出来。那身材,那姿态,那声音,他是多么熟悉啊!高中三年赵玉荣已经长成大姑娘:一米六五的个头,窄窄的腰身,圆圆的臀部,秀颀多姿。乌黑齐耳的短发,服服帖帖地下垂着。鹅卵形的脸蛋,微微泛着红润。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白边框的近视镜。白府绸短袖衬衫,配着天蓝色的百折绸裙,脚上又是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洁净得就像蓝天白云。吉方良不由得看了看天空,天上阳光灿烂,白云飘浮,蔚蓝蔚蓝的。当赵玉荣走到教室外面时,吉方良大声喊了一声.“玉荣!”
赵玉荣猛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好熟悉啊!她立即停住脚步,循声望去,看见竟是吉方良。她又惊又喜,丢下同学,径直向着吉方良跑来。她满脸红云,带着微笑,跑到面前,热情地说:“方良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咋不喊我?”吉方良说:“来了好一会了,见你在上课,没好打扰你。”他说着拿起毛巾擦汗。赵玉荣见他新做的衬衣背后汗湿了一大片,埋怨道:“天气这么热,太阳又这么毒,这会子跑来,不怕中暑!我坐在教室里,汗还不断地淌呢!”一位衣着整洁,人材出众的校外男青年,和一位漂亮的高三女学生在校园里谈话,彼此含情脉脉,又是下课时间,立即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和赵玉荣要好的几个女同学远远围在一起,不时对她指指划划。其中一个竟然高声喊道:“赵玉荣,他是谁呀?”赵玉荣红了脸,说:“表哥。”对方不依不饶,又问:“里表外表呀?”赵玉荣见她不怀好意,想了想,招手道:“你过来,我把你介绍给他了。你过来相看相看,如果没意见,明天就登记!”女同学们一阵哄笑,推着她过来。这女同学着急了,说:“我又不想找对象,你们要找,赶快过去,推我干什么?”
吉方良羞得满面通红,便问赵玉荣:“你们什么时间放学?”玉荣说:“正常十一点半。今天是星期天,可说不准。”吉方良想了想说:“这样吧,放学后,你到学校后面的小饭店找我-----就是去年暑假开学,你请我吃饭的那个饭店。我在那里等你。”赵玉荣会意,点头答应。
吉方良觉得应该买件礼物送她。他一连跑了几家商店,店店都是那么几样货物,没有他中意的。他跑到百货公司,到底看中了两件东西,可是一问又要购物证或购物券,他不在县城工作,哪来的购物证券?开后门?这里不是王集,百货公司的人他一个人不认识。他叹了口气,想:还是给玉荣点钱吧,也许她有熟人,或她的同学有熟人,有购物证券,能买到既便宜又中意的物品。出了百货公司,看看天,快近中午了,便骑上自行车一直到小饭店等候赵玉荣生怕她放学早了,先去等他,那多不好意思。
吉方良买了两碗阳春面,一斤大饼,想了想,又买了一碟肉炒芹菜。他付了一斤二两粮票,一元五角钱。他拿着饭牌、饼牌、菜牌交给女服务员,说;“我还有一位同志没有到,饭菜等会再上吧。”女服务员摇摇头说:“人还没到,你急什么?我们这里吃饭又不排队。”吉方良只好拿着饭菜牌到餐厅里坐等。他选了靠窗的一张干净餐桌,看了看凳子,有一条少一条腿,就到别的餐桌另换了一条,放好,等待赵玉荣到来。
快到十二点钟,赵玉荣才慌慌张张来到小饭店。她满脸通红,浑身淌着汗,进来就说:“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拖堂了。我急得不得了,一下课就赶紧跑来了。你等急了吧?”吉方良说:“我多等一会倒没什么,看把你热的!”连忙向服务员要了一盆凉水,拿出自己的毛巾给她洗脸。赵玉荣洗了脸,又对着饭店的镜子梳了梳头,才和吉方良一起坐下。
两间餐厅,此刻只有他们两个顾客,四目相视,情波涌动,都有说不出的激动。赵玉荣把板凳移到吉方良身边坐下,伏在他耳朵上小声问:“想我吗?
吉方良脸红了,同样小声说:“想。白天黑夜,无时不想。”
赵玉荣推了他一下:“骗人!真的想我,这时候才跑来?”
吉方良解释说:“你以为当了老师,就可以无法无天,自由自在了?还有校长、教导主任管着呢,还有学校规章制度呢!”
赵玉荣笑了,说:“我还以为看上了你们学校的女教师,把我给忘了呢。”
赵玉荣靠近吉方良说:“你对我真的那么想?白天黑夜,无时无刻?”
吉方良脸更红了,推了赵玉荣一把,说:“你怀疑?怀疑就别信。怪热的,你坐好,咱们说正经的。”
赵玉荣笑着坐到餐桌另一面,说:“相信!我不信你信谁?”
吉方良向赵玉荣问起了她的学习情况,赵玉荣把最近复习考试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讲完以后,她叹了口气说:“回想初中毕业考高中的时候,虽然复习是同样紧张,但是有你在身边,如何复习,如何把握重点,都由你做主,我不过跟着复习罢了,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操心过,担心过。如今,我却是孤军作战,如何复习,如何把握重点,全要自己做主,生怕有失偏颇。”她有些黯然。
吉方良竭力鼓励她。赵玉荣回忆往事,无限感慨地说:“这不都是你逼的。初中毕业那年,你迫于家庭,报考了淮清师范,我也要改报淮师,你坚决不同意,还说如果我改报了师范,以后在一个学校,你也绝不理我。好狠心!我一气之下考了县中。心想:难道离开你就不能上学?我一定要学出点成绩给你看。可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的辛苦,我的努力,你知道吗?”赵玉荣两眼发红,热泪盈眶。
吉方良连忙给她擦眼泪,说:“玉荣,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你的辛苦,你的努力,一定会获得丰硕的成果的。你要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皇天不负有心人!”赵玉荣摇摇头说:“万一我考不取呢?”
“万一今年考不取,明年再考。”
“如果明年还是考不取呢,后年也考不取呢?”吉方良明白,赵玉荣在要他的承诺。
他想了想说:“如果明年还考不取,后年也考不取,我和你一起回吉庄种地。”
赵玉荣流出了眼泪,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不要你回吉庄种地,只要你不抛弃我。”
吉方良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咱们不是说过吗,天上人间,永不离分。”
赵玉荣说:“不论我考取什么大学,将来分配到哪里工作,你都是我的方良哥,我都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言为心声,天地可鉴!”她主动伸出手来,吉方良也伸出手来,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赵玉荣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吉方良说:“有件大事我忘了对你说了,我的高考志愿已经填过了,第一志愿填的省医学院。我是学理科的,原想填工大的,又想工大毕业多分配到厂矿工作,很难回到滨淮来。医学院不同,城市乡村,哪里不需要医生?这样,咱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咱们既要在一起,总不能天南地北老是分在两地,靠写信来联络感情,咱们总要成家过日子!”
两人很快吃了饭。赵玉荣说:“我时间很紧,有很多话留着以后再说吧。现在抓紧时间说说你自己。两周前,我听我爸说你分配到王集小学工作,我听了很高兴。怎么样?工作忙吧?”吉方良就把自己提前分配工作,以及在王集小学的工作情况简要向赵玉荣作了介绍。
他说:“有李老师在那里,一切都会很顺利,你就放心吧。”
赵玉荣说:“只是做个小学教师,太委屈你了!”她又看了看手表,走过来,在吉方良额上亲了一下说:“快上课了,我要回学校了。”吉方良拉住她,从身上掏出二十元钱塞到赵玉荣手里。看着吉方良诚恳的样子,赵玉荣回想起每一次从他手里接过礼物的情景:尽管他的礼物微不足道,她并不缺少,但是她总感觉沉甸甸的,因为那是吉方良一颗金子般赤诚的心!赵玉荣留下十元,把另外十元递给吉方良说:“方良哥,我知道你家人多劳力少,一向很困难;你刚刚工作,工资又低,花钱的地方很多,但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不能推辞,我啊收下;借花献佛,这十元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回去时买点东西给奶奶、伯父伯母和方正、方玉。如今你工作了,来县城一趟,总不能都空手回去。”吉方良骑上自行车带着赵玉荣,一直把她送到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吉方良叮嘱说:“好好学习,保重身体,不要多虑。我等待着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