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迎接三个年轻人走出校门的是一场飞扬的大雪和十里桥上激烈的枪声。

绛州十三县终于没有抵当住日寇的疯狂进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肥沃的晋南平原沦陷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康支队在十里桥打了一场阻击掩护后,也尾随先行撤离的抗日团体从三合镇三官庙后的山道上撤进中条山。

在绛州十三县中,禹县县城是最后一个沦陷失守的,在县城失守的前夜,二战区绛州专署以及先期沦陷的各县的政府机关和团体全都拥进禹县城,接着就拥上通往三合镇的这条官道,再通过三合镇三官庙后的山口拥进了中条山。中共地下绛州地委和禹县县委也随同撤进中条山。

三合镇作为进入中条山的主要隘口,开始显示出它独特而重要的作用。中共禹县县委在进山前特意在三合镇的三官庙召开一次紧急会议,在会上对三合镇的工作做了特别安排。县委柴书记强调:三合镇是进入中条山的重要通道,是中条山上众多机关、部队所需给养、军火、药品、情报的重要通道。因此,要求无论在多艰难的条件下,地下党都要在三合镇坚持住,要确保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的畅通。同时还要求三合镇地下党进一步动员群众、发展组织、壮大力量。

残酷而混乱的拉据战在开春之后才稍稍平静下来。经过一个冬天的搏杀,敌我双方的游击战线在三合镇一带呈规律性地稳定下来:一般情况下,山里的抗日武装下山到了三合镇就不怎么再向南活动;城里的日伪军到了三合镇也就不再向山上活动。双方来三合镇的时间也呈一定的规律性:抗日武装一般白天不来,日伪军一般晚不来。

不管世道多乱,老百姓庄稼汉还是要生活的,总不能为避乱世就寻绳上吊、跳井自杀。活着总比死了强,要活就要刨食喂嘴添肚子。随着春日里暖融融的日头在中条山的豁口里升腾起来,三合镇西门外川套里平展展的田地里就又有了锄草打堰扶犁踩耙的庄稼汉。

姜青山跟着贾老师度过了一个惊险慌乱的冬天,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局势的变化,他不但没有安闲下来,相反更加紧张忙乱起来,成日里根本不着家,甚至不在三合镇村里。

对姜青山的行为,兄嫂们开始有看法了。大哥、二哥和大嫂没有什么过急过火的反应,是二嫂彩兰先发作的。那是在解冻前往麦地里施送圈粪的繁重劳作中发作的。从牛圈里起出来的粪肥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全冻结成冰疙瘩,一镢头下去震得虎口生疼,却只能刨下拳头大小的一疙瘩,要装满一车可是要出几身大汗的。装车撒粪,抡镢头耍锨,一天三晌,一连多天和男人们同出同进,回到家还要烧火做饭,看娃扫厦,就是黑夜睡进被窝也不得消停,还得支应男人。彩兰就是这样想着干着,干着想着。越干越没劲,越想越生气,慢慢憋在心里的火气就爆发出来了。“不干啦。”彩兰把手里的铁锨往粪堆上一撂,就跌腿坐到干酥酥的垫圈土上不起来了。她这一嚷一坐把拿着镢头刨粪的男人和拿着铁锨铲粪装车的兄嫂吓了一跳。三个人同时停下手里的活计,莫名其妙地看着坐在垫圈土上不起来的彩兰,一时闹不清她发的是那门子神经,连套在车辕里的老黄牛都瞪着一双圆眼扭回头来看她。“人家一个门扇一样高的大男人,成天东跑西颠的不着家,只要回来不是吃就是拿,咱没死没活地干,图个啥。”大哥姜春山听明白弟媳妇话里的意思后,重重地叹息一声,往手心里膏口唾沫,就又操家活干起活来。“想媳妇想疯咧,有本事把巷底的姜桂贞抢回来呀。”“臭嘴,你给我宁宁的。”老二姜寿山坚决地制止住越说越不像话的媳妇。

这天黑夜,大哥姜春山拦挡住又要出门去的姜青山,不无忧虑地说:“日本人来咧,外面乱马世道的,你成日价在外面跑啥哩。书也念满了,把心收收。瞅摸一个媳妇回来好好过日月吧。”

姜青山理解大哥的一片好心、一片苦意。但是,他不出去不行,现在一群人正在三官庙后的坟园里等着他哩。“大哥,你放心,我不干坏事,也不干悬事。正是因为来了日本人,我才知道自己该干啥。”他把大哥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轻轻地拿开,一扭身走了。姜青山在迈出家门的一瞬,清楚地听到大哥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这声叹息在他耳边回响了许久。

清明快到的时候,姜青山终于有了一点空闲,这时在他耳边就回响起大哥那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他感到十分歉疚,对挚爱的家和挚爱的亲人,他除了索取,还没有回报过他们。现在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农谚道: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大哥姜春山不仅要种瓜点豆,他还要给西门外的几十亩小麦浇水除草,他成天忙的四脚朝天了。二哥姜寿山一开春就出去给人修房盖厦去了。姜春山宁愿自己受苦出力,也不愿意掏钱雇请一两个打短的帮工。留下的几亩准备种棉花的闲地也该犁耕了,清明一过就该点种棉花了,可是他顾不上呀。

有了点空闲时间的姜青山决定帮着大哥把那片准备种棉花的土地犁耕了。征得大哥的同意,姜青山从曹头牵出红马,扛上犁杖,提一根鞭杆,转出村口,来到自己家地旁。套好犁杖鞭子一甩,就在地里犁耕起来,虽不熟练,但也不十分生疏。吆马扬鞭,拽缰扶犁也满像一回事的。刚开始时他还多少显得有些忙乱,扶犁走了两个来回,就顺手了。一开始忙忙乱乱的姜青山无暇顾及四周,这一阵顺手了,就的了闲暇,就能悠然自得地抬起头去四下里张望。

姜青山抬起头想展望一下春天的景致,当他抬起头第一眼望出去时便急忙拉拽住缰绳,嘴里喊着:“吁。”迫使拉犁的红马也停下来。他被一个美丽的景致惊呆了,就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就在那一片绿茵茵的麦田里,他看到了曾在梦里出现过的美丽的景致:在红红的日头下,在绿绿的麦田里有一位纯情美丽的姑娘,在专注地看着他。姜青山激灵地浑身一颤,这不是虚无的梦幻,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在那一片绿茵茵的麦田里站着的正是他日里想夜里梦的姜桂贞。

美丽的姜桂贞真的是在用一种凝神专注的眼神看着地笼这边的姜青山。他们俩家的地紧挨着,但是,俩家地之间有一条小小的埂堰使它们分开。姜青山和姜桂贞二人在这仅隔着一道小小的地埂的两边专注痴情地看着对方,好一阵之后,他们才感到各自的失态,是姜桂贞先羞赧地低下头去的。姜桂贞是来除麦的,她是无意间和姜青山碰到一起的,她现在已是胡松涛待娶的未婚媳妇,她把青梅竹马的姜青山只好深深地闭锁在心底,闭锁在谁也窥看不到的地方。

姜青山深藏在心底的恋情又翻江倒海般地汹涌起来,就像是一匹脱了笼头的野马在胸腔里冲撞起来......撕心裂肺的冲撞结束后,那折磨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空落落的虚无感又在心里萦绕起来,久久地挥之不去......

天黑后,姜青山怀着失落的沉重心情,走进三官庙。“贾老师,我想上山,你还是让我参加部队吧。”贾志杰看着这位日趋成熟起来的学生、战友,爱抚地说:“你忘了县委的指示了?都上山去,下面的工作谁做?我也想上去,上面红火热闹,都是自己的同志。山下寂寞孤单,还时时面对着困难和敌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姜青山想争辨,却又不能说出自己心里的苦闷。“青山。”贾老师把姜青山拉坐在炕沿上,神情亢奋地说:“现在我们不但要在坚守住三合镇,县委要求我们还要扩大范围,把刀子插到敌人的鼻眼底下去。”“县委的意思是?”姜青山也兴奋起来。“向南,过十里桥,在南张村建立我们的支部,在南张村建立新的交通站。”“我去,如果上不了山,我就去南张村,只要离开三合镇,去哪都行。”姜青山怕再待在三合镇自己被那萦绕在心里的久挥不去的失恋情绪给毁掉。贾志杰忽视了姜青山异常波动的内心变化,他只注意到年轻人表面上的兴奋。“好,组织上已经决定派你去南张村开展工作。你的掩护身份是南张村小学老师,任务是尽快地建立起支部,并且也要尽快地把南张村建成我们新的情报交通站。”尽管贾志杰知道现在的姜青山已经锻炼得有一定的独立工作的能力和胆量,但还是不放心地告戒道:“南张村不比三合镇,三合镇靠在山根是游击区,咱们的队伍常下来活动,敌人没有那么张狂。南张村是敌占区,有日本人的据点炮楼,还建立了联保制,局面复杂,要想站住脚非常困难,也非常危险。”“放心吧,我会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就这样,在别人都急不可待地往中条山里撤退的时候,姜青山却一头钻进险象环生的敌占区,去独自开展工作,去独自发展组织。

过罢清明,春耕春播基本结束后。胡长业开始筹划起儿子胡松涛的婚事。

胡家备下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媒人请来吃喝。这是必不可少的路数,这桌饭菜就叫媒人席。在交杯把盏吃媒人席的过程中,胡长业向两头说话的媒人提出要给儿子成亲的想法,以及完婚办事的具体时间。

吃了喝了,媒人自然乐颠颠地办事去了。

姜永顺巴不得胡家赶快用轿子把人抬走。俗话说:女大不能留。何况,现在又赶上兵慌马乱的世道。姜永顺真怕待阁闺中的美貌女儿惹弄出一些什么事情来,女儿实在是长得太俊俏了,只要她一出门便会立即招来一大堆不相干的眉眼。这就使他常不敢让女儿一个人独自出门,不是怕女儿惹是非,是怕是非惹上女儿。女儿不仅容貌长得仙女一样好看,女儿的性情也是绵绵软软的很柔顺。这样的女孩子出门最容易受欺负,受了欺负便是惹下了是非。所以,姜永顺巴不得胡家赶紧把人抬走。现在媒人终于上门来了,“行、行、行。”姜永顺一口说出三个行,没有半句拦挡和推脱,反过来还积极地吩嘱自己的女人赶紧拾掇馍饭伺侯媒人。

媒人盘腿坐在姜永顺家的炕上,一边等着再吃一顿媒人席,一边问姜永顺还要向胡家提说些什么要求。“没啥要求,再没啥要求咧,一过门就成一家人咧,还提啥要求呀。”姜永顺的大气让媒人都吃惊,她提亲说媒大半辈子,还没有遇见过一家不在这紧要三关的时候,再找个托词借口要点份外的彩礼,这似乎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个一向精于划算的姜永顺怎么能不利用这个找上门来的机会呢?媒人睁大沾着眼屎的白多黑少的眼睛,定定地瞅着姜永顺看。“真的,咱啥也不弹嫌,他胡家看着把事儿办好就行。”姜永顺在媒人怪异的注视下,再次肯定地说。

“女子呢?女子不再提要点啥?”媒人一手托两家,她吃两家饭,自然就要说两家话。“没啥。”姜永顺代替女儿肯定地回答,“女娃家家的能提要啥呀,啥也不要,他胡家把事办好就行。”是的,性情温顺的姜桂贞不会提说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花轿就要上门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和胡松涛订婚前,姜桂贞想的是巷口和自己青梅竹马好过一场的姜青山,可是父母却给她定了胡松涛,她没有抗命不从,而是在惆惆怅怅疑疑惑惑中尊从了父命。

胡松涛和姜桂贞的婚事是在四月初八三官庙会的这一天办的。尽管世道不安宁,不太平,但作为三合镇首户的胡长业不愿让人在背后飞长流短地说闲话,他快计要把这场事过得排排场场热热闹闹的。胡长业提前三天就把街坊邻里的女人请来磨面蒸馍,煮肉切菜。馍一律用新麦子磨下的细面来蒸,买回一口肥猪,杀了十只公鸡,胡长业刚强的要过三合镇最排场的喜事,他还在宽敝的院子里用花红的棉布搭了一个吉祥的彩棚,在三官庙戏台上安置了一台大戏,还请了两班热闹的乐人,给三合镇所有头面人物都下了吃酒的喜帖子,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

当悠扬的唢呐,吹奏出喜悦的乐曲,欢快的锣鼓,激荡起生命的旋律时,整个三合镇院寂巷空,人们全都涌到街上来看这场赛过正月十五红火热闹的红喜事。这可是三合镇最有钱人家,娶下三合镇最漂亮的姑娘呀,谁不心嫉,谁不眼馋。那颠颠闪闪的花轿踩着鼓点和着乐曲从村北巷底颤颠颠晃悠悠地抬出来后就陷入了簇动着的人海里。

四月八艳阳天,这一天还是一年一度的三官庙庙会,全村的男女老少和前来赶三官庙会的人们,全都挤在街上争看新媳妇。一会你拿条板登,一会他拿扫把挡着不让花轿过,只要一有人拦挡,那两班乐人就要围着花轿吹吹跳跳的乐上一阵。拦挡花轿看热闹是三合镇的风俗,如果谁家娶回来的新媳妇坐着的花轿进了村没有人拦挡,那便是谁家没有人气没有人缘,是要被人笑话的。胡家的迎亲花轿在这条街上一步三停,被拦挡的根本走不动。这也说明胡家不愧是三合镇的首户,说明胡家在三合镇的人气旺人缘好。

这么大的排场在三合镇是没有过的,排场大,但不乱。在老执事的摆调下,整个婚礼进行的进然有序。但新媳妇进入洞房后的混乱老执事们可就管不了了。

天察黑后,院子里的流水席才散,新媳妇就被一群大大小小岁数不等的年轻人围堵在新房的土炕上脱不开身,耍媳妇闹洞房开始了。在三合镇耍媳妇闹洞房对一些新媳妇来说,有时简直就是一场劫难。今天,当了新媳妇的姜桂贞便赶上了这样的劫难。刚开始的时候,闹洞房的人们还不算过火过分,他们还只是把新媳妇围堵在炕上,说说逗逗逼着新媳妇唱本事,他们还只是抢新媳妇一块帕子,一只头卡什么的,用来换新媳妇的洋糖和姑嫁馍吃。慢慢闹到后来就有些不像话,娇媚柔弱的新媳妇就有些承受不住。这帮闹洞房的秃头小子中有几个灰赖的痞子似的家伙,他们平日里就十分眼馋姜桂贞娇美的容貌,今天他们总算是逮住机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越来越黑。院子里搭起的花棚也让帮忙的人拆散了,院子里的客人,执事和一应帮忙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几个家人围坐在上房,喝茶等着新媳妇来磕头认亲。

天黑透了,钻在新房里闹洞房的一些坏小子们贪馋美色的歪心眼也慢慢地鼓胀起来,他们把新房的门闩插住,不让新郎和胡家的人进来,然后就在土炕上故意地推搡拥挤起来,把偷帕子摸头卡的小动作慢慢地放大,开始拉拽新媳妇的鞋子袜子,并不时地有人把手伸向新媳妇脸上和身上。

新媳妇姜桂贞一时像是掉在狼群里的羊,蜷曲在炕上动弹不的。突然那本来就十分微暗的油灯不知被谁一口吹灭,恶意在混乱的黑暗里肆无忌惮地加剧了,有几只肮脏的黑手在黑暗的混乱中伸向抖作一团的新媳妇,先是在她的脸上乱抓乱摸,接着就在她身上乱抓乱摸起来,在抓摸拉扯中竟然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伸向她的裤裆......

“啊——”新媳妇姜桂贞终于惊恐尖利地叫喊起来。被关在门外的新郎在脾气暴躁的叔叔胡长胜的带领下破门而入,才算化解了这场劫难。被逐出门去的一窝浑头坏小子狂声浪笑着走了,到三官庙看戏去了。

新房里安静下来,胡松涛擦根洋火点亮油灯,看着满炕的狼藉和满脸泪痕缩成一团的新媳妇,他一跃而起把受了惊吓正在抽泣的新媳妇揽在怀中。啊,终于得到她了。在这之前胡松涛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娶姜桂贞为妻。

受了惊吓的新媳妇姜桂贞依在胡松涛的怀里,有一种十分不自然的感觉,但她还是在这种不自然中慢慢有了一种依托,渐渐地她止住抽泣,恢复了平静。今天是他们结婚的喜日,从今往后,自己依靠的就是这个男人了,姜桂贞这样想着扬起头来,看着这个生平第一次搂抱住自己的男人。

根据习俗,在闹洞房的人走散之后,新媳妇在新女婿的引领下,拜跪了双亲,同时也叩拜了祖宗。这此仪式完结之后,一对新人才再回到洞房。新媳妇在炕上铺展开一个被窝,犹豫片刻,她再铺开一个被窝。接下来她就跪卧在炕上,慌乱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立在炕沿下的胡松涛脸儿也是红红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爬上炕。胡松涛有文化,他在不同的书里多次解读过人生这一刻的行为和感受,现在自己的这一刻来了,他并不显的慌乱无措,他还像往常一样斯文沉静,尽管此刻他的心在怦怦狂跳,但他表面上是沉静的,是斯文的。他安照自己先前想好的程序说:“睡吧,脱脱睡吧。”说着他开始解脱自己身上的衣裳。新媳妇姜桂贞满脸羞红,她想吹灭灯盏上跳跃着的火苗。他止住她,没有让灯盏上的火苗息灭。这时他已脱掉上衣,露出他那并不结实的胸堂。看着他亮在灯影里赤裸的胸脯,她感到羞涩慌乱到了极点。由于自己的羞涩,此时的姜桂贞脸红得像是一朵绽放的桃花,这绽放开的桃花在胡松涛眼里是那样的娇艳妩媚。在如此可人的新媳妇面前胡松涛觉得浑身膨胀,身上就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在欲望的驱使下他冲动着一下把她抱进自己赤裸的怀中,在她脸上亲吻起来,接着就开始解脱她身上的衣裳。她在忸怩中挣动着,却也在顺应着。当她身上被剥脱得剩下最后一件红红窄窄的兜肚时,他住下手,他被眼下的美丽震撼住了:她白晢的肌肤,像白绫雪缎一样光滑柔腻;她丰挺的双乳,活活闪闪像一对受惊的白鸽;她匀称柔嫩的躯体,再衬托上这一抹狭小红艳的兜肚儿,简直就是一副美丽绝伦的图画......

这一夜,新郞胡松涛拥着美丽的新娘姜桂贞,他们在酣畅美妙的交合中第一次品尝到了人生的极乐和无边的幸福。

第二天两个新人回门来的时候,姜永顺一眼就看出他们与昨日的不同,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们已探寻到人生的奥秘,已过渡成真正的大人。两个年轻人脸上流溢出来的柔柔的淡淡的羞涩,让当爹当妈的感到心醉,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幸福快活呀。

姜永顺接过新女婿手上的礼盒,殷勤地将回门来的女儿女婿迎进上房。迎亲回门的饭菜早就摆好一桌。姜永顺温顺的女儿仅仅一夜功夫,就变成了胡松涛柔顺的媳妇,她递馍夹菜盛汤端饭,把新女婿招呼的妥妥帖帖。胡松涛在老丈人家吃过第一顿早饭后就借故要到铺子里去,姜永顺知道,他到铺子里是去睡觉的,新婚第二天的男人那有不补觉的。他到自己家的铺子里去补觉要比在老丈家歇半天安稳的多,便不阻拦,只是说:“晌午间早点回来吃饭。”胡松涛和姜桂贞一对新人互传个眉眼,都露一脸喜笑,他就走了,到铺子里补觉去了。

胡松涛去冬念满书回家后,就被父亲安排到铺子里来掌管经营。于是,三合镇胡家的木器店就成了共产党的地下交通站,山下各地的各种情报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这里,然后再被转送上山。山上的各种指示和要求,也是通过这里再传送到山下各地。胡松涛把比他大两岁的店铺伙计许蛋娃也发展进组织。

胡松涛转出姜家巷向街面上的店铺走来,他远远地看见店铺招牌下的台子上没有摆放任何东西。没放东西就是平安无事,他松一口气,便信步走过去。正在铺子里的许蛋娃见胡松涛进来,本想开个玩笑逗逗他,但长时间养成的在胡家人面前的局促感,一时还改不掉。所以,玩笑没开成,却从嘴里蹦出来一句和往日一样关切殷勤的话:“回来咧,快到后院睡一觉去吧。”笑盈盈的胡松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问一句:“没啥情况吧?”听到许蛋娃肯定的回答后,就穿堂而过到后院睡觉去了。现在胡松涛最需要的就是睡觉,夜黑间他搂抱着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是的,在他看来他娶回来的这个女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他搂抱着她看不够,亲不够,整整一夜几乎没合眼。现在这上下眼皮注了铅似的直往下坠。

胡松涛在后院展展睡了一晌,吃过晌午饭后又跑过来睡了一阵,到后晌黑的时候再睡不着了,他就想起夜黑间那美妙的事情,想起他那美若天仙的新媳妇,这时在他那显得有些单薄的体内又勃起了一股男人的雄性。

贾志杰分配给何秀峰的任务是跑山,何秀峰是最适合干跑山这项工作的,他比姜青山随和,比胡松涛胆大,又没有家庭拖累。跑山,就是跑交通。就是把贾老师从胡松涛的木器店收集来的各类情报消息,分类处理后转送到山上,再把山上上级的各种指示要求带下来交给贾老师。

三合镇距中条山深处的茅家坪有六七十里路,中共绛州地委和中共禹县县委撤进山后,就驻扎在茅家坪。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康支队驻扎在距茅家坪约二十里地的神头岭。从三合镇到茅家坪,再到神头岭,便是何秀峰往往返返来回不断要走的路径。在这条荆棘遍布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奔走,是很辛苦很危险的。好在跑的回数多了,何秀峰和地委县委以及康支队的领导同志都熟悉了。他人又活泛乐观性情随和,所以很受领导和同志们的喜爱。如果山上山下没有十分紧急的任务,有时他就在山上的茅家坪或神头岭小住几天。这样,在下面的三合镇便不能经常看到他的人影。对别人来说,见谁不见谁无关紧要,可是对何福春来说就非同小可了。宝贝儿子成天成天的不见面,一股劲的在山上胡跑乱窜,这还了得,现在是啥时候呀,日本人来了,世道乱了。何福春能不为儿子的现在和自己 的将来着想吗?他估摸着儿子是参加了山上的组织了,这可咋办呀?他不指望儿子能像姜家老三那样穿一袭长衫,文文雅雅地去南张村当教书先生,但他确实期望儿子能像胡家的大少爷那样安安稳稳地坐堂经商,西安城里的几间商铺最终还是要靠儿子去打理的。

何福春已经下决心带着全家到西安去,这家乡虽好,可遭了兵灾,日本人像黄蜂似的漫过来了,儿子年轻气盛,又参加了山上的组织,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完了。西安现在还是太平盛世,那里有自己家的产业,那里没有日本兵,那里有保太平的国军。何福春决定带着全家迁到西安去,家里的细软已经收拾妥当,房屋院落槽头的牲口和地里的庄稼也都托嘱给了韩伯,就剩下宝贝儿子了。可是,儿子快有半个月没有在家里照面了,何福春情急的很。

找不见儿子,何福春再没了平日那股闲情雅性,那总也不离手的泥壶不端了,那常摇的纸扇也不摇了。几天来他心急火燎地在街上又踅又转,真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在街上碰见或打听到儿子的下落和消息,转来转去就是没有儿子的任何消息。今天何福春又在街上踅转起来,此时的三合镇街面上已不似往日那样人来客往熙熙攘攘,因为兵慌马乱现在的街面清冷的很。看着清冷的街面和稀少的人影,何福春更感到心焦,他踅转着看见胡家的木器店敞着店门,便随机溜溜达达地走进去。

“呀,是何叔,来来,快坐。”站在账台里的胡松涛见进来的是何福春,便恭敬得体地把他让坐在椅子上。在账台旁坐下的何福春,看着春风得意满脸带笑却依旧还是精精瘦瘦周周正正的胡松涛,心想:这小子娶了一房好媳妇,越来越欢势了。“大侄儿,给叔沏一壶茶,叔今天出来没带壶。”何福春的话刚说出口,伙计许蛋娃就把一碗滚烫滚烫的红茶水端递到眼前。何福春客气地接过许蛋娃端递过来的茶水,然后再看着胡松涛道:“涛涛,这一向生意不好做吧?”何福春是想在闲扯中问出儿子的去处,他知道儿子和这个胡松涛走的近,他们不仅是三官庙里的同学,他们将来更是一担儿挑的裢襟。

“不行,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日本人一来,兵慌马乱的谁还有心思给家里置办东西。”小掌柜胡松涛机敏过人,他在精巧应对的同时猜想着何大叔来此的目的。他已经听人说何家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西行避难。

何福春喝一口茶,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道:“涛涛,你给叔说句实话,峰峰现在究底在哪?”“秀峰?”胡松涛故意闪动着眼睛,脸上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说:“秀峰不是做山货生意去了吗?”胡松涛装得滴水不露。其实,何秀峰现在就在这铺子的后院。夜黑间何秀峰跑山下来,在胡松涛后院的小炕上睡觉还没醒呢。但这不能让何叔知道,他知道了,就拽着儿子去西安了。

“做啥山货生意呀,峰峰是耍哩。”何福春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家里的尴尬事,他尽量掩饰住脸上的焦虑和凄苦,把话说的也尽量平和一些。精明的胡松涛早就看出何叔心里的苦闷,便故意问道:“秀峰这两天不在家?不对吧?夜个后晌黑我还看见他来着,他不在家会在哪?”“真的,你夜个后晌间还看见峰峰来着?”听说儿子昨天后晌还在街上,何福春脸上的忧虑就少了许多。

“何叔,你放心好了,秀峰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呢。他们在一起搁着伙做事呢,下次再见着秀峰,我给你报信。”机灵精明的胡松涛会说会劝,不一阵功夫就把何叔说劝的安心了许多。送走何叔,胡松涛给许蛋娃交代两句,就急急地出了店铺,向三官庙去了。他觉得应该向贾老师报告一下何叔的情况,他觉得何秀峰应该回去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这样拖着躲着不是事。

听了胡松涛的报告,贾志杰欣慰地笑了,他为胡松涛的成熟感到高兴。其实贾志杰已经做了安排,他已经和何秀峰说好今黑夜一起回去,去做何福春的工作。

在贾老师的很好配合下,何秀峰做通了父亲的工作,他留下来继续和贾老师,和几个相好的同学‘搭伙’做‘山货生意’。由小牛护送父母家人出潼关去西安,走时将何秀峰没过门的未婚媳妇、就是姜永顺的二女儿姜淑贞也带走,一为避难,二是为了求学,家里地里就全由韩伯操心抖理了。

家里收拾停当,明天就要启程出发了。姜淑贞作为何家没有过门的儿媳妇被唤过来,听侯吩咐。末了,何福春有意安排儿子和没过门的儿媳妇说说话,他道:“峰峰,你把二女引到厦屋里,你俩说说话。”

“知道咧。”何秀峰应一声,就毫无拘束地拉拽着二女的手跑进他平时住着的东厦,进了厦屋后他才感到自己握着的这只小手是这样的绵软细腻,它传递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妙,那么的神奇,那么的不可思议。女大十八变,才两年多的功夫,二女姜淑贞就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十五岁了,淑贞已情窦初开,晓得了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在河东绛州一带十五六岁的小媳妇遍地都是。何秀峰双手抚摸着二女一直没有抽取回去的一双白嫩绵软细腻光滑的小手,看着二女秀气的脸上那一双忽忽闪闪,水灵灵的眼睛,平素里那种大大咧咧的劲头就上来了,他竟然对着娇美可人的小姑娘说了句不堪入耳的秽语:“日一下吧。”“你敢日?”二女忽闪着一又诱人的眼睛,没有反感和抗拒,而是诱惑性地鼓动。是的,是诱感性的鼓动。已初省世事的二女在自己梦幻般的想像里,已和这个订了婚的男人日过多少回了,她把那事想的很美很美。

在二女淑贞天真的鼓惑下,急迫的俗望一下就在何秀峰的胸腔里潮水般汹涌起来,他伸手在她腰里一拽,她系在腰里的活节红绳腰带便提在他手里,‘哗啦’她下身的裤子也随着飘落的红绳腰带,落到脚腕上,随之她那两条白葱一样雪白匀称的大腿就裸露出来。二女淑贞款款地站在那里,没有急慌忙乱地去提抓飘落下去的裤子,而是用美丽可人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跟前这个解开自己裤腰带,就要成为自己的男人的男人。她不但没有显出慌乱,反而再慢慢地将上身的衣襟也高高地撩起,主动向他亮出自己全部的美丽。啊,多么美呀,这是何秀峰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美丽图画,他隐忍不住,扑上去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何福春把儿子托付给和儿子一起做‘山货’生意的贾老师,把全砖四合院和地里的四季庄稼托付给韩伯,自己带着老婆和没有过门的儿媳妇走了,上西安去了。

家人走后,何秀峰倒有了一种若有所失的惆怅。在思念父母的同时,他也常常想起那个款款撩起衣襟,向他亮出全部美丽的二女姜淑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