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遂良立刻跑过去抓住太宗的手,夺下佩刀,交给站在身边的晋王治。晋王治一时不知所措,拿着刀的手不停地颤抖。

四个重臣心里当然知道,太宗并没有真正想自杀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心情已经到了非这样发泄,就无法忍受的地步。

在齐王造反,以及承乾预谋未遂时,太宗都还受得了。可是,对一向宠爱的泰,突然完全失去了信心,那种绝望,仿佛是一根针在刺着他的心。

等太宗稍微镇静之后,无忌以冷静的口吻,询问太宗想立谁为太子,他确信自己已获胜利。

“朕想立晋王。”太宗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无忌为了不使太宗有反悔的机会,立刻断然说道:

“谨奉皇旨。若有人敢提出异议,臣长孙无忌绝不放过他。”

“你的舅父也承认你位登东宫了。”太宗以疲倦、嘶哑的声音对晋王治说道:“还不跪下拜谢!”

晋王治根本没想过自已会成为太子。听到太宗的话后,象傀偏似地,立刻跪下拜谢无忌。站起来时;脸色依然如尸体般苍白。

“你们都赞成了,不知道其他臣子的意见如何?”

听到太宗的话,无忌马上回答:“晋王生性仁孝,天下之人莫不向往。皇上可试问百官的意见,若有人提异议,臣当罪该万死!”

太宗很快地将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召集在太极殿,问道:“承乾大逆不道,魏王泰也心怀凶险,这两个人均不能为太子,朕想从其他皇子中选一人为太子,各位认为哪位皇子最适合?”

百官一齐高声回答:晋王仁孝,宜立为太子’

太宗满足地点点头。

官吏之间消息传播的速度是惊人的。在宰相们赞成立魏王为太子时,唯有首席重臣长孙无忌坚决主张立晋王治为太子。而一向受皇上宠爱,上下一致认为皇太子非他莫属的魏王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概是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突然失宠,这样的消息,象疾风一般,从百官之间吹过。如果不能适应高阶层的突然变化,也就没有为官的资格。就连昨天还是魏王党的那一伙人,一同在也悄悄离开魏王泰。而以前大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晋王治,今天已成为百官向往已久,最适合立为太子的人选了。总之,对大部分的朝臣而言,不管立谁为太子,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只要随大势所趋,随声附和,就能保住自己。而且,百官中无人不知,执最高舆论动向之牛耳的,是长孙无忌,只要有了无忌的支持晋王的消息,跟着支持晋王一定没错。

这一天,魏王泰率百余骑赶到太极宫西门的永安门,无论如何要见父皇一面,问清事情的真伪,万一立雉奴为太子的消息属实,就一定要恳请父皇打消这个念头。

魏王泰这个不寻常的态度,立刻传进了宫,诏令亦立刻下达门司,魏王泰的兵马在永安门前受阻,只有魏王泰一人由城门郎引导,由肃章门进入。进入之后,立刻被幽禁于内苑的掌管土木建筑的衙门将作监。

第二天,四月七日,天子驾临太极宫的正门则天门,正式向天下宣布立晋王治为皇太子,特赦天下罪犯,并赐酶三天。赐酶就是为了庆祝国家的喜事,天子赏赐饮食给全国士庶。民众像过年过节一样,日夜群集,尽情地吃喝、狂欢。

这一天,太宗以无限感慨的口吻对侍臣们说道:

“如果立青雀为太子,便会留下一个恶例,使人以为施展计谋便可得太子之位。今后,凡为太子而无道者,或亲王窥伺太子之位者,均应舍弃。子子孙孙,永远遵守,以这一次的事情而言,立青雀为太子,承乾和雉奴的生命难免不保,立雉奴,则承乾和青雀都会安然无恙。”

在侍臣听来,太宗好像在告诉自己似的。

这一夜,太宗召来无忌等四位重臣,在甘露殿的内室,为了太子人选已定,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宴会。没有乐队,没有舞姬,只是银烛华美,灯影摇曳,不象在庆祝立太子,倒有点阴森森的恐怖,能增添几分色彩的,只有这一晚值夜班的几十名侍女而已。其中也有和伙伴主动换班的我。

太宗不停地喝酒,想尽量在无忌他们面前表现得开朗一点,却始终没有办法产生醉意。无忌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泰然地喝着酒的圆脸上,却显出夙愿已偿的自负和安慰。

从昨天开始,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如今还觉得如梦似幻般的治,酒过数巡,便觉得室内空气闷热,悄悄站起来到厕所,我立刻跟着过去。

治完事后,我跪着手捧着洗手盆说道:“恭喜殿下立为太子!”

治本来早该看到侍候酒席的我,实际上他眼里什么也看不到。

甜蜜温柔的声音传入耳里,治才回到现实中来。

低头一看,在淡淡的灯光下,一张如花的脸仰望着他,脸上浮现娇媚的微笑。

知道是我后,治心中突然热血沸腾。

“哦……”

治没有多说话,匆忙洗好手,我轻轻地把洗手盆放在地上,站起来后立刻用手巾裹住治的双手,从上面轻轻握住,以媚人的眼光大胆地凝视着对方。

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治慌忙移开视线,但我那充满妖媚、诱惑、光泽的一双大眼睛,轻轻地缠住了治的视线。也许是那双眼的魔力,治刹那间变得精神恍惚。被毒蜘蛛捉住;注入毒液的虫,是否会被毒液麻醉而失去知觉呢?治的脑海里,突然有万道白色的光芒快速的旋转。治象一只受伤的野兽,一声轻吼,甩开手上的毛巾,用力将我抱在怀里,贪婪地吸吮着我那樱红的嘴唇。柔软的身躯,如兰的香气,使治陶然忘我。

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对治而言,全身像火焰一般燃烧着。此刻,刹那即永恒。

不论外表那么虚弱,年轻的男人毕竟是年轻的男人,抱得我几乎窒息。我用尽力气挣扎,才算脱离了治的怀抱,娇喘着说道:“殿下请快回去,免得让人怀疑。”

这一次,我像姐姐一般,用手帕拭擦着治的脸和唇,这是怕他脸上有口红的痕迹。

不论在身上或心里,热烈的火焰继续燃烧。可是当治听到我的话后,温驯地点点头。现在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诚如我所说,他要尽快回去。

治将要离开我走回内室时,仍无限留恋,紧握着我的双手,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我的脸。我此时也轻皱蛾眉,满怀心事似地看着治。两个人都已有过和异性接触的经验,但当时还是一对年仅十六的少年男女。

“殿下请快一点!”

听到我催促的声音,治再一次默默地点点头,两个人先后回到房里。房内的酒兴渐浓,在座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我们的同时不在场。

这两天,突来的变化,使治变得非常神经质,晚上都无法安眠,这一天晚上,和我匆匆相遇,心里第一次觉得温暖,就算对方是一朵自己摘不到的名花,现在已经证明她对自己也有好感了。今后身为太子,和过去的四哥一样,随侍父皇身边的机会也增加了,以后就可以常常看到我。想到这里,治才觉己被立为太子,多少有点好处,心里也才有那么一丝喜悦。

第二天,侍立皇上身边,治忍不住偷偷看着我。可是才人的态度和平常完全没有两样。在皇上面前,理所当然要有样子。那脸上的表情为什么也没有一点改变呢?依然冷静而地站在那里。感受到那种冷静平淡的态度,治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的还是梦境,感到怀疑。难道,只是一场梦吗?那机会,只有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吗?这个时候,治的脑海里浮现“巫山云梦”这句话。

就算是梦中,楚王能和超越现实美丽如兰的神女幽会,教人羡慕。如果是梦,梦中的形象会随着岁月逐渐淡薄。自己喜欢的佳人活生生地在自己的身边,只可以远观芳容,却不能再抚摸亲热.…...

治的心里,有无限的悲痛!

从殿上退下,回到宫中为自己临时准备的房里,治心中感慨万千。

治已拥有妃妾,并不缺少女人。可是对我如此着迷,固然是对我出众的容貌和儒雅的举止一见钟情,更重要的是治感觉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恋爱”了。这和对一般玩物似的女人不同,他是受某种东西蛊惑,心如绞痛的感觉。我是属于父皇的,是高上的父皇的侍女,绝对没有办法占为己有,这种森严的不可逾越的天伦至理,使治的恋情更加热烈。真正的爱的火焰,绝不会在没有障碍的地方燃烧,这似乎是恋情发生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