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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血战风陵渡(三)

赵国大将军李寂此刻是无语至极,仅仅在三个时辰之前,这句话的主角儿还是祁伯正。

李寂眼见叶崇奔袭而来,慌忙抢马逃离。叶崇轻巧地夺走军旗,扬长而去。虽然叶崇小胜,但燕军的颓势仍难以扭转。赵国军队成功渡河,稳稳控制住了风陵渡。赵军取得胜利,李寂并未下令追击,而是沿河扎营筑寨,拆卸了河边的机弩。显然,他并无十足把握抵挡燕军的反扑。

夜幕降临,祁伯正心神不宁,忧心忡忡。叶疆未归,三千玄甲军生死未卜,若是全军覆没,如何向朝廷交代?

在北方广袤的原野上,沙尘翻滚,一个黑影正疾速朝这边靠近。祁伯正终于松了口气,旗官熟练地挥舞着令旗,井然有序地部署着军队。将士们恪尽职守,严阵以待。劲弩已经上弦,铁骑列阵整齐,刀光剑影闪耀着凌厉的寒光。虽然遭受了短暂的挫败,但燕军的士气依然旺盛,丝毫不见萎靡之色。

两军终于会师,得知后方并无追兵,祁伯正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这时,他瞥见叶崇手中高举的赵军大旗,心中大喜。他激动地拍了拍叶崇的肩膀,叶崇差点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好!好!好!”

祁伯正心情激动,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他深知这面旗帜的重要性——此战,燕军不胜而胜,赵军不败而败。因此,他决定在此地驻扎,静待援军到来。

赵军方面,失去中军大纛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耻辱。然而,李寂并未因此而急于发起决战以找回面子。相反,他继续向风陵渡增派兵力,并着手修筑城寨。

于是,两支部队持续增兵,直至祁伯正无兵可调。双方依旧对峙着,连续四五日,双方都偃旗息鼓,甚至没有派出侦查部队。

面对这种情况,李寂能够保持冷静,但祁伯正却无法坐视不理。对于赵军而言,只要占领渡口并确保自己的粮道安全,让赵成有足够的时间与燕军主力周旋即可。然而,燕军力求速战,可如今李寂在风陵渡站稳脚,祁伯正虽是无奈,却也只能从长计议,尽可能地往葫芦口增兵。

百般无奈下,祁伯正为保士气,在军营大赏三军,众将领齐聚帅账,井然有序地坐着,享受着烹酒煮肉的盛宴。祁伯正身后,乐师们敲响编钟,悠扬的编钟声在帅帐中回荡。而来自晋阳的舞姬们则在中央翩翩起舞,增添了几分轻松与欢快。

在众多舞姬中,领舞的姑娘尤为引人注目。她正值花季,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金钗轻轻簪起,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在肩头。她身着一袭白衣素裙,宛若天上的仙女一般,气质独特。虽然舞姿曼妙优美,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幽怨神情。她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思绪,似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祁伯正眼眸微转,瞥见那领舞女子的神情,心中顿时涌起不悦。他愤怒地扬了酒杯,音乐随之戛然而止,舞姬们纷纷跪下,身体颤抖不已。

众将领也感到了祁伯正的怒意,坐立难安。祁伯正指向那名女子,语气低沉道:“你为何满面忧郁,不就是多走了一些山路吗?除此之外,本王何曾亏待过你?何必在此扫本王的兴致!”

女子被这一吓,顿时哑口无言,俯身跪得更深了。不一会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帅账的地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你——"祁伯正气的说不出话来,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罢了,起来吧!不怪你了。"

女子并未站起,依旧跪在地上,轻声啜泣着解释道:“非是小女有意扫了王爷的雅兴,只因家爷爷蒙冤十年,至今未得昭雪。今日有幸得见王爷,自感鸣冤有望,喜极而泣。”

“哦?”祁伯正顿时来了兴致,询问道:“说说你有何冤情。”

“小女罗素,乃大将军罗浮之孙。十年前,家爷爷遭诬陷谋反,惨遭夷三族之祸。小女侥幸逃脱,混迹于街边乞丐之中,后栖身青楼。当年真正谋反之人乃是许信,当时事发紧急,爷爷未及上奏朝廷,便自行发兵剿灭叛军。不料事后反被其子许文叱诬告谋反。”

“一派胡言!”

祁伯正尚未作答,一旁的副将却已按捺不住,蓦地站起身来。祁伯正心不在焉,举杯轻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副将。

此人名付爻,祁伯正记得,他与许信情同手足,两人年岁相差甚远却意气相投。曾几何时,付爻也是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然而罗浮将军离世后,他受到连坐之罚,被贬至边疆。所以时至今日,他仍然只是一名小小的校尉。

罗素双拳紧握于袖中,贝齿紧咬红唇,鲜血流淌而下,滴落在地板上。她怀中藏有那份证据确凿的信件,记载了付爻的罪行。然而此刻,她不能将其拿出。但让这个老家伙轻易脱身,她自然不甘心。只见她猛地扭过头,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付爻的脸上。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付爻内心。

“忒——老匹夫!”

祁伯正悠哉悠哉地品尝着美酒佳肴,乐呵呵地观看着眼前的闹剧。付爻没有再言语,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抹去脸上的唾沫,不再与罗素过多纠缠。他深知,过多的言语反而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祁伯正眼神一凛,断然喝道:“叶崇!此人分明是敌方派来的细作,企图离间等将士。速速将他拖下去,施以八十军棍!”

叶崇得令,当即抓起罗素的胳膊往外拉扯。罗素拼命反抗,指甲狠狠地扣入地板,竭尽全力想在帅账多留一刻。然而,一个柔弱女子怎敌得过久经沙场的悍将?只见叶崇猛地一扯,罗素的指甲断裂开来,血液从指缝间渗出。令人惊异的是,面对如此剧烈的疼痛,她竟未发出一丝声响。

罗素被强行拖了出去,叶崇迅速地将其绑好固定。随后,他叫来两名士兵,自己则在一旁冷漠地计数,声音冷硬如铁。

棍棒在罗素身上无情地落下,她依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在剧痛中反复晕厥、苏醒。八十军棍打完,罗素白色的衣裙已被鲜血染红。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昏厥过去,微弱的呼吸仿佛蚊蝇之声,几不可闻。

“丢出去,喂狼!”叶崇吩咐道。

两名士兵拱手应诺,一前一后地抬着人走出了军营。他们随意找了个乱葬岗,将之抛弃。

其中一名士兵于心不忍,碎嘴道:“唉,这女娃子也可怜,要不我们给她埋了吧!怎么说也留个全尸,也算是积点阴德。”

突然间,一声闷雷响起,震得两人都一颤。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乌云滚滚,不一会,大雨就倾盆而下。

“这腊月里哪里来的闷雷,真特娘的邪乎,算了,别管了,咱们还是快走吧!”另一名士兵催促道。

暴雨如注,二人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摸回军营,迎面撞上了叶崇。叶崇不动声色地问道:“处理妥当了?”

“一切已安排妥当,就在西南二里的乱葬岗。”

“嗯!”叶崇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叶崇回身进了营帐,外面雨势不减,夜色中只能听到连绵的雨声。他面容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这场大雨持续到了半夜,仍无停歇之意。

夜幕深沉,叶崇牵过一匹快马,毫不犹豫地冲出了营地,直朝乱葬岗奔去。此时,罗素正趴在坟头之上,周围血迹斑斑。显然,她已经挣扎着翻过身来。这个姑娘,内心坚定得让人心疼!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

“下雨了!信不能湿!”

罗素在低声呢喃,叶崇顾不得其他,急忙将她抱起,翻身上马,疾驰向晋阳的方向。罗素的体温高得吓人,面颊红得如同火烧,显然是烧的不轻。

“你就是个傻子!我爹费劲心思,保住你一条性命,是让你来添乱的吗!”

叶崇在奔跑的同时,口中不断咒骂着,泪水不自觉地滑落下来。雨水虽然掩盖了他的泪水,但那嚎啕大哭却暴露出他内心脆弱而温柔的一面。

“你不明白!我罗家需要清白,只有那样,我才能清清白白地嫁给你,给你生一群大胖小子!”

这姑娘还能贫嘴,叶崇悬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了些。

太白将至,奔走一夜,总算赶回了晋阳城。守城的官员认出了他是自己人,没有过多为难便打开了城门。

一进入城内,叶崇继续狂奔,径直来到了一家医馆。医馆里,一位老者揉着惺忪的睡眼,为罗素探了探脉象,连连摇头,无奈地摆手道:“你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

听完老者的话,叶崇愤怒地将一把刀重重地插在医馆的案上,大声喝道:“若是你今日治不好她,小爷掀了你这医馆!”

尽管罗素陷入了昏迷,但她仍然对外界有所感知。她的手指微微抽搐,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叶崇明白她的心意。她是在请求叶崇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

叶崇收起刀,轻轻插回鞘中,深沉地说道:“老伯,方才是我过于冲动,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如果你不愿医治,小辈再寻他人。”

说罢,叶崇立刻背起罗素冲向门外,走了没几步,他又将罗素平放在地上,自己随之瘫坐在地,大声痛哭。身为晋阳城中最负盛名的郎中,连他自己都无法救治,这晋阳城里还有谁能治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