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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景色祥和下曲阳

刘秀望着邓禹那满脸的真诚,止不住地笑了,刚要开口说话,泽玉已经弄来了些酒菜饭食,用托盘端着一样一样地放在小桌上,又把小桌挪到火盆旁边。刘秀接过泽玉手中的酒壶,亲自为邓禹斟满了一杯酒,双手捧送上去:“仲华,一路辛苦你了,快喝些酒暖暖身子吧!”

邓禹感激地笑笑说:“你这样做可就不对了,别忘了我乃一介布衣,你是当朝的大司马,地位悬殊,如此恭敬,可不符合你研读的那些礼数。”

刘秀能在河北这种乱世之道上,看到自己的同窗故交,真是既惊又喜。可是他却一时风趣不起来,只好实话实说:“你我乃同窗故交,还要这套虚礼吗?仲华千里之外来追随我,我已经十分感动了,要是再见外的话,还算什么知己兄弟。”

邓禹撇嘴一笑,口气别有风趣:“那也不至于连我这臭脚丫子都,大包大揽呀!”

刘秀仍满脸温柔,且情深意浓地说:“这有何妨?你我既然同窗故交,手足之情何能嫌弃?”

邓禹几杯酒下肚,渐渐忘了旅途的劳顿,映着火盆里通红的火光,畅所欲言地把这几年来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宣泄出来:“文叔,我们既然是至交,有些话我可要直言了,说得不对,你也别治我的罪。”

刘秀往火盆中加几块木炭,很随意地应答道:“仲华,但讲无妨,你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这个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文叔,你有盛德大功,为天下百姓士人所钦佩,这个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早就听说你行军作战,军政严肃,赏罚分明,应该不是夸张吧?否则也不会有昆阳大捷那样的辉煌。咱们在太学读书时,我就感觉你常怀天下苍生于心目中,有种悲天悯人的胸怀,这是成就大业的根基。这次我一路走来,沿途听说你废除苛政,抑制豪强,罢黜贪官污吏,体恤民情,百姓拥戴。文叔,说实在的,你能够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才仅仅是个开头,我料定日后你定会成就一番大业。我邓禹虽没有吞鲸鲵之大志,但也不愿一生庸庸无为,要是你不嫌弃老同窗,我愿辅助你共创大业!”邓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刘秀心中一片温暖,不由地凑得更近些,声音更加温柔地说:“仲华,你刚教训了我,自己又来起了客套。这些话都不必说了,咱们还是商谈下一步怎么走要紧。”

邓禹仍是滑稽地一笑,说:“对呀!这么说你答应我在你身边了?”

刘秀笑了,他的笑声里饱含着对邓禹的器重:“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请都请不来,何况是自己送上门了,焉有不用之理?”

两人借酒挑灯彻夜长谈,不知不觉远远近近传来了鸡鸣,同时惊讶地抬头望望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刘秀起身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仲华呀,你奔波数日,还未曾睡个安稳觉,可我却不管不顾地与你唠叨了个通宵。”

邓禹满脸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想起了当年常和刘秀在一起对吟的那首诗:“君不闻,只伤知音稀,不为歌者苦;愿为双鸣鹤,奋翅起高飞吗?”

刘秀叫来泽玉,边让他带邓禹去客房休息,边点点头解说道:“仲华,你刚才告诉我的话很有道理,只要人情世故熟了,什么大事做不到?只要天理人心合了,什么好事做不成?这话我是记住不会忘了。这样,今天你先休息一日,明天我们一起动身前往下曲阳。”按照刘秀的部署,歇息过一天,众人草草用过早饭,便动身前往下曲阳而去。

邓禹初来乍到,又是一副儒者风范,而在人们的印象中,战乱时所需要的应该是体壮如牛,冲锋陷阵似虎的武将。正因为有这样的成见,刘秀知道,如果立刻封邓禹为将军,很可能会引起各部众的猜疑。特别是朱祐,若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只凭面目清秀口齿伶俐的邓禹能当上将军,他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邓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在军中无所作为是不能服众的,好在他并不是为了当将军而来,心里并没有什么芥蒂,随机应变共图大业。

一行人走到半途,祭遵骑在马上深思许久忽然发话说:“诸位,咱们此去下曲阳,一定要谨慎行事,下曲阳是被新朝和成郡府所领,现在邳彤为和成卒正。和成是新朝所改的地名,卒正是新朝的官名,王莽当权时,把大汉的巨鹿郡变为和成郡,郡府在下曲阳,任命邳彤为卒正,掌管地方。而如今已是更始朝主政,邳彤却没有归附更始的意思,仍沿用新朝时的官制,其中定有缘由。”

冯异和苗萌等人顿时被提醒,连忙接茬说:“对呀,这样一说,我们倒也想起了这个茬儿来了,祭遵大人说得有理。”

邓禹十分钦佩地冲祭遵笑笑说:“还是弟孙兄考虑周到,果然心细呀!”

刘秀和邓禹在前边并辔而行,祭遵、冯异、臧宫等人尾随其后。一路上,他们见到了许多客商和百姓,来来往往,十分热闹,这是刘秀进入河北以来,第一次见驿道上人流如织客商云集的景象。本来河北是客商来往最多的地方,可是自从战乱以来,人烟萧条,大路上空旷无人司空见惯,一时热闹起来,却显得有些反常。路上人多也就不觉得寂寞,东看看西瞧瞧,待发觉路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他们一行时,才知道时候不早了,才想起了赶紧加快速度。

一行人紧走慢赶来到下曲阳城门时,天色已经黄昏,东边天际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西边的落日霞光也渐渐消散。抬头望去,见路的尽头城门紧闭,城头上手握兵器的士兵正在来回巡视,气氛颇为森严。

“城下何人?”有兵士在城头上看见了他们这队兵马,顿时警觉地大声喝问。

刘秀亲自上前,冲城上吆喝,口气十分客气:“我是奉更始帝旨意出巡河北的大司马刘秀,请通告邳彤大人,放我们入城!”

“明公,我看他们如临大敌,其中必定有鬼,还是当心些的好。”朱祐打马上前低声说,刘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霎时间,城门上的绳索轮盘吱吱呀呀作响,一块木板放倒在护城河沟上,随即从城内走出一位银须飘洒的长者。

快步走到刘秀面前大施一礼,而且满口歉意地说:“迎接来迟,还请大司马见谅。下官是这里的卒长,特奉邳大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臧宫警惕地先上前问卒长说:“既然知道朝廷大司马驾到,你们邳大人为何不出城迎接?却让你一个卒长在这里恭候?”

卒长显得很是沉稳,不慌不忙上前给刘秀跪在地上再行大礼说:“邳大人今日有要事不能脱身,特命下官迎接各位,还望海涵!”

刘秀慌忙跳下马来,伸手搀起卒长说:“你偌大的年纪,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然后扭头对着众人,口气温和地说:“咱们还是先入城吧!”

朱祐上前拦住说:“慢着,明公,咱们势弱人少,万一入城遭到埋伏,如何是好?初到河北,一定要谨慎免遭暗算。”

邓禹则心态平和,慢条斯理地在一旁解释说:“朱护军,我看不必这么担心。久闻邳彤为人正直,廉洁奉公,是出了名的好地方官,这个朱护军不必多虑。卒长只身一人来迎接,城头守城士兵往来巡逻,大乱年头,也是正常,我看不会有什么恶意。”

朱祐斜眼看了看邓禹,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道:“你初来乍到,不知军情,更不能拿明公的性命开玩笑,这一入城,人家刀枪并举,我们都没把握,你一个文弱书生凭什么说大话,恐怕连你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又如何保得了明公?”

邓禹底气十足,更加文弱得意气风发:“那好,朱护军既然认起真的来了,我愿立下军令状,明公若是有险,我愿献出项上人头,怎么样?”

“好,我朱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明公若安然无事,我朱祐今后听你指派,绝无二话!只是到时候真的糟了人家的暗算,明公有危险时,你就是不立军令状,人头也难保住,这军令状立和不立有什么两样?!”朱祐也不示弱。

邓禹也认其真来了,寸步不让地说:“那你要怎么样?我人头都搭上了你还信不过?”

刘秀望着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邓禹和朱祐,忙摆手制止住他们说:“好了,好了,都别争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出巡河北,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有卒长出来迎接,能有什么事情?不细心不好,太过于细心就是懦弱,还是赶紧走吧!”头也不回地率先进了城。

下曲阳果然不同别处,此时已是戌时,街道两旁仍灯火辉煌,角角落落里店铺林立,来往客商川流不息,过往百姓虽然都粗布麻衣,但尚能避寒,比起别处,已经是判若两国。而且,刘秀还特别注意到,这里和别处的一个最大区别,就是没有乞丐沿街乞讨,大乱之年这就实在是太难得了。大家边走边看,都连连赞叹不已:“呀!下曲阳确实是座繁华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