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朱雪菊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说话几乎口无遮拦。只是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情,是她人生当中的一场劫难,是平生未见的,也着实吓到了她。有些细节是不能说出口的,就是再爽直的人,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也要打住了,只能让这些秘密烂到肚子里。

那天晚上的真实情况,至今都历历在目,要比她描述的还要凶险得多。这几个土匪都蒙着面,一双双恶毒的眼睛放着光,无比贪婪,无比凶残。他们为了要挟和逼迫王海生说出藏起来的钱财,有个土匪竟然当众把雪菊按到炕上,疯狂地奸污了她。

这是雪菊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时刻,那份耻辱感让她如鲠在喉,恐怕一生一世都无法吞咽下去。她被一个健壮凶悍的匪徒按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任凭他糟蹋。此时,她的目光只能求助于王海生。这个平时她最依赖的男人,此时已经成为一滩尿泥,浑身发抖,哆嗦成一团。这时候,她真的心寒了,孤零零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是多么的悲凉和凄惨。

土匪劫掠去财物,扬长而去。空留下两个男女,一个在地上呻吟着,另一个在炕上两眼无神地仰躺着,永久地保持着被奸淫时的姿态。王海生想喊雪菊的名字,嘴里被堵着,又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地哼哼着,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他伤得不轻,血流不止,他已经无力去自救了。

雪菊听到了他的声音,此时却充耳不闻,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心目中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死去了的人,怎么还会发出声音呢?她对生活失去了应有的信心,她真的希望地上有条缝,能够钻进去,不要再看见这悲凉的世界。

天亮了,有人来店里,才发现发生了劫案。此时,王海生已经断了气,他被刀刺破大腿动脉,血淌了一地,活活给淌死了。他的尸体躺在门外,手脚都给绑住,还能爬出去这么远,可见求生的欲望有多么的强烈。

雪菊就这么不管不问,任他去瞎折腾也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他没有了声息。她的心在流血,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她觉得扎这一刀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王海生。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依靠,谁会想道,关键的时候他会这样的狠毒,能把她推出去当垫背的。他这么的狠心,这么的绝情,是她永远都想不通的。

经过这一次劫难,她也变得冷静起来。被当众侮辱,她感觉自己的肉体污秽不堪,怎么去清洗,都洗不干净。她万念俱灰,觉得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不如一死了之。便拿了根绳子,去屋后的小仓库里,环视一下,一根横梁挺合适的。

当她蹬去脚下的凳子,整个人悬空起来的那一刻,身体里的那些痛苦,都离开了这个躯壳,奔向了无限广漠的天空。生何易,死何难?人生这一回终有遗憾啊,让她心里很挣扎。那一刻,她或许有些活下去的意愿,如果能有一个修复自己的机会,我会不会把握住呢?她这么想着,这个意愿就成全了她。

她突然从悬挂的横梁上掉落了下来。绳子断了,绳子不结实,在她的挣扎下,竟然被挣断了。她躺在地上,清凉的地气透过衣服,传输到肉身之中,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细细反思一番,既然没有死,就说明还有活着的意义,是老天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便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还是回到三河湾去。那里毕竟有自己熟悉的人,毕竟有自己熟悉的乡情,那里才有可以生长的沃土。

她和王海生到城里来,走得匆忙,那里的房子和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在,并没有来得及一起搬走,没想到,意外地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原本打算,在城里安顿好再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转回来,想想这些,就觉得是场梦。只是,她一个人顶着那么大的一个空房子,实在有些孤单。想想那个死鬼王海生,虽然可恶,好歹却是个伴儿,人啊,不能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她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孤单到老是什么样子,那样会有多悲惨啊!她不由地羡慕起秀苗来,居然有两个男人来陪,是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啊!女人就该让男人捧在手里,藏在心里,成为男人的宝贝。有男人的呵护,女人才能焕发出应有的光彩,女人才有无限的风韵。

她突然想到,自己也可以招来一个男人,如果自己喜欢,也可以招来两个,甚至更多的男人。她想到这里,脸突然红了起来,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想法而脸红,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也搞不清为什么,总之,别人能有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呢?当她看见秀苗的身边有两个男人的时候,心里便泛起浓浓的醋意。她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呢?她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别人的好,是一个参照,是一个榜样。

她想着那个男人,每天在屋里昏昏沉沉地厮守着。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来村里打短工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如果想找个合适的男人,还得至少等到来年的春天,到了耕种的时候,就会有许多打短工的男人来,到时候,再去物色一个给自己打长工的。她这么想着,也就一心一意地等待那个季节的到来。自己还年轻,身边还没有什么拖累,找个男人没有什么问题。她倒是自信满满。这么想着,不由地让她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每天自由自在地活着,该吃该喝,生活才显现出应有的滋味。

这天日上三竿,北风像咬人的野猫,嗷嗷叫着,张牙舞爪,抓得人哪儿都疼。门窗被鼓动得咣咣直响,让人担心不知道啥时候,就给咣当散花了。这风可是够硬的,一个女人家,只能在家里猫着,等到云朗风清才能出门。她想的是家里没有男人,这柴禾就是不能解决的难题。这一冬该怎么熬过去,她得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行。

她刚吃过午饭,把桌子捡下去,却听见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她以为是风推开的门,抬头看去,却见有个坚实的身影站在门口,不禁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