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事之后,那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的飞鸟一般,迅速地传遍了玲珑镇的每一个角落。玲珑镇本就不大,不足一顿饭的功夫,大街小巷便都在窃窃私语着“南宫府三公子勇救佳人”的事儿。
季雪儿可是玲珑镇的名人呐,她就像一朵盛开在镇中的娇艳花朵,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众人的目光。而南宫府,那可是宰相的门庭,如同巍峨的高山,令人仰止。这样两个身份的人牵扯到一起的粉色消息,自然像一阵春风吹过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迅速传播开来。
那北雪晚晴桥附近本就常有路人经过,虽说南宫羽怀抱季雪儿在大街奔走被几人瞧见,但桥上那至关重要的一幕却无他人看见,这“公子勇救佳人”的美誉,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南宫羽的头上。
一个混在街头的小子,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得到这个消息后,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宝藏。他撒开腿就朝着红袖添香楼狂奔而去,边跑边喊着:“于妈妈,于妈妈,大事不好了。”
赛貂蝉赛貂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已经开始有了皱纹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她曾经也是个让男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美人儿啊,如今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她正暗自神伤呢,就听到外面那小子的大喊声,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她“噔噔噔”地快步走出房间,叉着腰,手上甩着一块手帕,那手帕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她对着那报信的混子就破口大骂:“你要死吧,什么事大惊小怪,跑到你奶奶的红袖添香大呼小叫?”那声音又尖又利,就像一把剑刺向那混子。
混子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可还是急忙说道:“于妈妈,玉玲珑出事啦。”
赛貂蝉一听,顿时感觉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中大惊,一把揪过那混子,手上的力气大得像铁钳,厉声追问:“你说谁?玉玲珑,玉玲珑出了什么事?”
混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不断挣扎着说:“于妈妈,你先放开,要勒死我了。”
赛貂蝉这才松开手,眼睛紧紧盯着混子,眼神中满是焦急和担忧,“快说啊,玉玲珑到底怎样?”
那混子这才定了定神,一五一十将传闻说出来。赛貂蝉听着,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她顾不上细问,随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十几个铜板,往混子手里一塞,就带着季雪儿的贴身丫头绿雨,还有另外两个红袖添香里的大娘匆匆忙忙地赶往医馆。
赛貂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玉玲珑可是她红袖添香的摇钱树啊,就像她的命根子一样。那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才艺又出众,多少达官贵人就冲着她来红袖添香楼呢。这玉玲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只是脸上、胳膊上擦破了一块皮,破了相,落了疤,就等于断了她赛貂蝉的生财之道啊。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前行。
一路上,赛貂蝉把个绿雨骂了个狗血淋头。她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绿雨的鼻子,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这个小娼妇,死丫头啊!叫你好生伺候小姐,她到哪里,你要跟到哪里!就是去茅厕蹲坑,你也要在旁边守着!怎么会让她跑到北桥上去?要是今天季雪儿身上少了一块皮,我就活剥了你的皮!”
绿雨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却不敢出声。她心里害怕极了,在心里暗自祈祷苍天保佑:千万不要让小姐少了一星半点儿皮毛。她紧紧跟在赛貂蝉身后,脚步匆匆,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赛貂蝉那愤怒的脸。
到了医馆门口,赛貂蝉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刚刚露头,便被南宫承喝住。
南宫承站在那儿,身材魁梧,像一座铁塔。他身穿一身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脸上带着严肃的神情,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赛貂蝉,就像一只盯着猎物的老鹰。
“站住。你是什么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洪钟一般在医馆里回荡。
赛貂蝉一眼看见,堂厅里站着两员威风八面的武将。那两员武将身姿挺拔,铠甲在身,透着一股浓浓的军人气息,眼神冷峻而犀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桌子旁边还有一个蓝袍小将少年郎,正端着茶杯喝茶。那少年郎便是南宫羽,他眉如墨画,双眸明亮而深邃,像是藏着无尽的星辰。脸庞轮廓分明,透着一股英气。
赛貂蝉心里合计着:看来传言非虚!果然是南宫府的少爷救了季雪儿。看这少年郎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想必一定是南宫三少爷了?看他气闲神定的样子,季雪儿看来已是没有什么凶险了。
赛貂蝉赶忙堆上一脸的春花绽开,福了一福,才笑逐颜开地说道:“这位军爷,一定是南宫府的总管大老爷了。堂上高坐的是不是南宫三少啊?妾身是红袖添香的老板娘。听说你家公子救了我们的玉玲珑姑娘,妾身特来致谢,也是顺便接我们姑娘回去。”
南宫奎、南宫承都是京城宰相府的人,却从来没有到南宫府老家来过,南宫羽离开玲珑镇时年龄尚小,何况那时季雪儿也还不曾来玲珑镇。故而,主仆三人,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红妓,是一点不知情!
南宫奎看着赛貂蝉的一身穿戴,还有说话的口气和神色,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他本就是个刺儿头,心中有些不屑,嘴角微微上扬,便换了一张嬉皮笑脸的腔调,“慢来、慢来。这位妈妈,你最好搞清楚,你怎么知道我们救的是你家姑娘?”
赛貂蝉还是满面春风笑着,她心里虽然有些生气,可还是陪着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呵、呵、呵,军爷真会说笑话。我这红袖添香天下闻名,姑娘玉玲珑香名,响遍大江南北!还有不知道她,是我红袖添香楼的头牌吗?”
“哈哈,你这老鸨!竟敢变着法子骂我家公子孤陋寡闻吗?告诉你,不光我家公子不知道,我们哥俩也不知道!你今天要认人、领人可以,就是要有凭证!否则,就别想进去!”南宫奎双手抱在胸前,眼睛里带着挑衅的目光,硬是挡住门不让她进去。
就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里面传出一声娇唤,“可是妈妈来了?”那声音如同黄鹂鸟的鸣叫,清脆悦耳。
季雪儿终于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有些迷茫。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清澈而灵动,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坐在厅堂喝茶的南宫羽,其实早就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他端着茶杯,眼睛盯着杯中的茶水,茶叶在水中上下浮动,就像他此刻有些纷乱的心。他故意不去理睬外面的动静,说心里话,他心中对这个姑娘有一种莫名的喜欢。他感觉这个姑娘就像一阵春风,轻轻吹进了他那平静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本不想她被人马上接走,想再多看她几眼,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南宫羽自小文武双修,祖父是文状元及第入朝为官,直至做到宰相职位。祖父对他这个最小的孙子格外疼爱,每次见到他都会露出慈祥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宠溺。但是家教却甚严,祖父常常坐在他的书桌前,拿着书卷,认真地督查南宫羽读书。父亲却是武状元出身,为当朝兵部尚书,父亲的身影总是那么高大威武。父亲从小就教儿子习武,一招一式都严格要求。南宫府家中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兄长都比他大出很多。南宫羽是在男人式的爱护下长大的,很少接触异性,特别是年轻的女子。除去府中的丫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年龄相仿的女子。
当抱着季雪儿一路奔跑时,虽然软香满怀,可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一来,南宫羽是个品行端良之人,他心中有着自己的道德准则,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庄重,而非好色之徒;二来,他一心只是放在救人上,当时季雪儿那苍白的脸一直在他眼前晃动,他满心都是如何能让她尽快得到救治;第三,因对季雪儿受伤深感内疚,他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故丝毫不存其他心念。自老大夫明确告诉他,季雪儿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也不会留下遗憾之后,南宫羽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直到此时,南宫羽才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了一般,开始细细打量起季雪儿的容貌来。他不过是个18岁的少年,对于男女之间那微妙的情愫,就像未被开垦的荒地,一片懵懂。然而,即便如此,季雪儿身上那种独特的清丽气质,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心间炸响,让他整个人都被深深震撼了。
南宫羽的双眸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几乎没有离开过病床上的季雪儿。她双目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安静地栖息在白皙的面庞上。南宫羽看着她,觉得她宛如从九重天上翩然而至的仙子,不属于这烟火人间。这个稚嫩的南宫三公子,他的心就像一泓清澈的湖水,还未曾被男女之爱的涟漪搅动过。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季雪儿那张渐渐有了血色,变得红润起来的面颊上时,那白晰润泽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那微微在红粉裙下隆起的身体,勾勒出妩媚婀娜的玲珑曲线,如同一条灵动的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南宫羽的心里,在他的心中激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季雪儿的飘廖裙纱如同轻柔的云雾,紧紧裹着绸缎,每一处褶皱都像是在诉说着一种无言的诱惑,那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若隐若现。抹胸蓝蝶外衣像是一片湛蓝的天空,恰到好处地遮挡着那如雪的白皙肌肤。外衣上的周旁蓝色条纹,犹如静谧夜空中闪烁的蓝色星光,细看却现暗暗蓝光,神秘而迷人。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像是两颗剔透的泪珠,在她的耳边垂下,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摇曳,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清脆声响。散落肩旁的青丝像是黑色的瀑布,用那插着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斜地插入流云似的乌发中,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她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恰似月牙儿挂在天边,额间轻点的朱红,就像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却似娇媚动人。此刻,她双眸缓缓张开,那眼中还带着几分迷离,如同清晨被雾气笼罩的湖水,这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南宫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
南宫羽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不敢再去凝视,匆匆退到了厅堂里。厅堂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那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茶。他端起茶杯,想让自己渐渐平息心中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情绪。外面传来赛貂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南宫羽生长在一个家教极为严厉的家庭,他就像一只被圈养在精致笼子里的鸟儿,从来不曾涉足过那种充满脂粉香和暧昧气息的风月场所。然而,他毕竟是饱读诗书之人,那些书中的文字早已让他知晓了世间的种种,自然不会不明白赛貂蝉说的红袖添香是个什么所在。他的内心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吵,一个拼命摇头说不相信,另一个却在冷笑着提醒他事实的残酷。他实在不敢相信,在那内房中如同端庄、清丽的天仙般的人儿,会是一个名满天下的红妓。他紧紧地握着茶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心中不断地呐喊着: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于是,他故意像个孩子一样,由着南宫奎阻止这个女人进来认领季雪儿,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把这个残酷的真相永远地挡在门外。
现在,听到季雪儿终于发出黄鹂脆鸣般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南宫羽知道她醒了。可是,当从季雪儿那一声带着亲昵的“妈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时,就像一把冰冷的剑,毫不留情地刺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赛貂蝉的话如同被验证了的咒语,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南宫羽的心上。南宫羽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就像一片被暴风雨肆虐的海洋,波涛汹涌。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想挪动却又无法挪动,他很想再一次走近季雪儿的身旁,那股冲动就像潮水一般在他的心底不断涌起。可是,季雪儿的身份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的面前,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抗拒。那恐惧就像黑暗中的幽灵,紧紧缠绕着他,而抗拒则像是一堵坚固的城墙,在他的内心深处高高筑起。
最终,南宫羽心中那种本能的尊贵感,如同春天里疯长的野草,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纠结和不舍都一并吐出,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季雪儿所在的方向,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无尽的挣扎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