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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归期受阻,情牵心忧

天色渐暗,昏黄的夕阳无力地洒在姑苏城的大街小巷,给这座古老的城市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薄纱。君舒华和君舒玉在街头巷尾间左躲右闪,每一个拐角都像是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他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重。躲避戒严的这段路,充满了艰辛与紧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与巡逻的士兵撞个正着。终于,那熟悉的君府大门出现在眼前,两人紧绷的神经却并未因此放松,反而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所取代。

君府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踞着,可此刻在兄妹二人眼中,却没了往日的庄严。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书童和丫鬟,垂头丧气地迈进了大门。院子里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无法驱散他们心头的阴霾。

黄瑶璐正端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她身着一袭深紫色的绸缎旗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色牡丹,尽显尊贵与典雅。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几缕银丝在鬓角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岁月的韵味。看到兄妹二人带着满身的尘土与狼狈走进来,且不见长子君舒同的身影,她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布满了疑惑与担忧。

“舒华,究竟怎么回事?你兄妹二人不是去火车站接大哥吗?怎么人没有接回来,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看看,四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芷兰,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看看,小姐的裙摆都扯破了,你自己脚上怎么也少了一只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黄瑶璐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在大堂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君舒华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无奈,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他深知无法对母亲隐瞒,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母亲,我们刚刚在车站外面看见大哥就出事了,人群中有人开枪,广场上一片混乱。我刚刚来得及拉着妹妹躲进一条巷子,耳边已经是枪声一片,好在我们四个没有走失。可待枪声停了,大哥却不见了,不等我们去寻找,军队便已经开始戒严,我只能带着妹妹走小巷子回来了。”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回想起那混乱的场景,仍心有余悸。

黄瑶璐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紧。她连忙大声喊着:“速派人去外面打探消息,并寻找大少爷下落。”几个家人忙不迭地答应着,脚步匆匆地赶出去,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带着黄瑶璐所有的担忧与期待。

君舒华忙对母亲说:“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去再找大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执着,仿佛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大哥。

君舒玉跟在后面,急切地说:“我也去。”她的小脸满是焦急,平日里灵动的双眼此刻也布满了担忧。

黄瑶璐摇摇头,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担忧,说道:“舒玉到后面自己房里梳洗去,不要你再去抛头露面了,让你二哥换件衣服,喝口茶,再带人去吧。你大哥在海外有七八年没有回来过,我担心他找不到路。”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作为母亲,她既担心儿子的安危,又心疼女儿的奔波。

君舒玉无奈地在母亲威压下随着芷兰回后堂去了。她的脚步有些拖沓,心中满是不甘,时不时回头望向大堂,仿佛还想争取一下。君舒华也先向母亲告辞,回自己屋里换衣服。他的身影略显疲惫,但步伐依然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找到大哥。

大堂里只剩下了老夫人黄瑶璐独坐在那里暗自叹息。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大丫鬟春兰站在她背后,一面轻摇着手里一把苏式宫扇,那扇子上绘着淡雅的荷花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扇出的微风却无法驱散老夫人心中的烦闷。春兰一面小声安慰老夫人:“老夫人,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她的声音轻柔而舒缓,试图给老夫人一丝慰藉。虽然已是农历的8月里,江南的气候还是有些闷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让人愈发感到烦躁不安。

君府的这间大厅乃是主建筑之一。跨度约莫50米的一座重檐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古朴与大气。前有月台,月台的地面由光滑的青石铺就,边缘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君家昔日的辉煌。中有天井,天井里种着几株桂花树,枝叶繁茂,翠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淡雅的香气,馥郁的芬芳弥漫在整个大堂,却无法安抚黄瑶璐焦虑的内心。整个造型气势雄伟,彰显着君家曾经的显赫。

楼下层中间设有三开间大厅,名“悬桥草堂”。大厅的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飞而起。大厅的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砖,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名人字画,或山水写意,或花鸟工笔,每一幅都价值连城。堂中摆放着一套古朴的红木桌椅,桌椅的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透着温润的光泽。

楼上原是君鸿读书办公的地方,名“城东书斋”,君鸿去世后,老夫人便将这里辟做了藏书楼。藏书楼里摆满了高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类书籍,涵盖经史子集,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每一本书都承载着岁月的记忆和知识的沉淀,是君家文化传承的象征。

老夫人自己住在东边略向南突出的曲尺形里,那楼上层原是君状元题名的“日月楼”,因为三面临窗,日落月升之时,临西南窗前,可得日月双照。窗下就是一池清水,池中的荷叶层层叠叠,荷花亭亭玉立,粉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宛如娇羞的少女。池边环绕着一圈精致的汉白玉栏杆,栏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卉和瑞兽图案,为这方小天地增添了几分典雅。

楼下一间便是老夫人日常处理家中事务之处,原有题名“临池阁”。阁内摆放着一张古朴的书桌,桌上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账本和家书。书桌旁是一把雕花的太师椅,老夫人每天都会坐在这把椅子上,处理家中的大小事务。

平日里,老夫人黄瑶璐也不大打开中厅了,只是在自己寝室楼下的“临池阁”理事。今日是因为得知长子君舒同要回来了,特特地开了中厅大门,迎接儿子荣归故里。中厅的大门高大而厚重,上面的铜环擦拭得锃亮,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大门两侧还张贴着喜庆的红色对联,上面写着吉祥的话语,寄托着老夫人对儿子归来的喜悦与期待。却没有想到出此意外,心中不由暗自担忧。长子君舒同不过26岁,留学日本的时候才18岁,一转眼八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才盼他归来了,偏偏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神伤。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落寞,仿佛在回忆着儿子小时候的模样,那纯真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大丫鬟春兰低声对黄瑶璐说:“老夫人,还是回日月楼去吧,那边舒坦些。”她的声音轻柔而关切,眼神中满是对老夫人的心疼。

黄璐瑶摇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大少爷的消息。”她的语气坚定,仿佛只要守在这里,就能第一时间得知儿子的消息。

在这功夫,一个下人来报。“春兰姑娘,外面传回了消息,说是白塔寺朝北,小日晖桥向南戒严了,还在追查乱党刺客,过不去,也过不来。估计是大少爷被困在里面了所以回不来。二少爷正带人想办法找,请老夫人放宽心,先歇着吧。”下人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奔波后的喘息。

黄瑶璐知道一时半刻是等不到长子了,只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扶着春兰的肩膀离开了“悬桥草堂”。她的脚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担忧。

那君舒玉带着丫鬟芷兰,沿着一条曲折南延的长廊走去。长廊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字画,有古代名家的山水画卷,也有当代文人的诗词墨宝。廊外丛竹、木樨林交相辉映,嫩绿的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木樨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仿佛要把人醉倒。过了月洞门和一只半亭,直至园东南角上的一处楼阁,造得精致典雅、玲珑剔透,起了一个雅致的名字“月华轩”。这座月华轩楼上便是君家三小姐君舒玉的闺房。

她进了自己的闺房,闺房里布置得温馨而雅致。一张雕花的红木床,床上铺着柔软的锦被,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窗前摆放着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面椭圆形大镜子,镜子旁边摆满了各种精致的首饰盒和化妆品。她换了一件月白的素花裙,那裙子的面料柔软光滑,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花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又叫芷兰打来一盘洗脸水擦了一把,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重新涂了些水粉胭脂,让自己略显疲惫的面容恢复了些许光彩。又换了双鞋,站起身朝外走。

芷兰连忙拦住她说:“小姐,你还是要出去?小心老夫人责怪。”芷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声音也有些急切。

君舒玉一边朝外走,一边说:“你烦不烦?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脚步却没有停下。

芷兰连忙换了鞋在后面追着喊:“小姐,你等等我。咱们别走前面,还是走东门吧。别让老夫人看见。”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只能顺着小姐的意思。

君舒玉嘴上说:“看见就看见。”人还是朝院墙东边的一处角门走去。角门不大,但却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古朴而典雅。

东门口站着一个小厮,看见她们连忙替她们拉开门,一边垂着手,低着头说:“三小姐、芷兰姑娘,小心门槛。三小姐要车吗?”小厮的声音恭敬而温和。

芷兰问:“阿桂,自家车在不在?”

“回芷兰姑娘话,老王拉着二少爷去找大少爷了。三小姐用车,阿桂给您叫。”阿桂的回答干脆利落。

芷兰看了君舒玉一眼,“叫车吧。”

阿桂答应了一声,朝门外平江路和悬桥巷拐角处停着的几辆人力三轮车招招手。马上有一辆飞速蹬过来,停在君舒玉主仆面前。蹬车的小伙子麻利地跳下车,打车垫子下面抽出一条白净的毛巾,在车座位和周边用力擦了一遍,然后对着君舒玉说:“小姐,您请。”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芷兰扶了君舒玉一把,让她坐上车去,自己在下面站着。

君舒玉便对芷兰说:“芷兰,你也上来吧。”

芷兰摇摇头,“不用,小姐,我在下面跟着。”

蹬车的小伙子对芷兰说:“这位姑娘,你只管坐上去,我一样拉。”他的声音爽朗而热情。

芷兰看了他一眼抬身子上车,上车的时候,那小伙子扶了她一把。芷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坐好后芷兰低声问君舒玉:“小姐去哪里?”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微微低下头,不敢看那小伙子。

君舒玉想了想,对车夫说:“你就沿着平江路朝北,往东北街走。”

芷兰问:“小姐,你去东北街做什么?”

君舒玉回答:“大哥带我常这样回来,我想试试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仿佛沿着这条路就能找到大哥。

车夫二话不说蹬车就走。这小伙子腿脚麻利,车蹬得飞快,平江路两边的屋子和河边杨柳一个劲朝后倒去。平江路的路面由青石板铺成,路边的房屋大多是白墙黑瓦,颇具江南水乡的韵味。河边的杨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吓得芷兰闭上眼睛在那里喊起来,“你慢一点蹬,小心摔了我们小姐。”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双手紧紧抓住车扶手。

“放心吧,我唐三拉三轮从来没有摔过人。”车夫笑着。他的笑容自信而灿烂,仿佛对自己的车技充满了信心。

君舒玉却一点不怕饶有兴致和唐三聊起天来,“你叫唐三?没有名字吗?”

“怎么会没有名字,我们这种苦力人,不兴叫大名,家里排行老三,大家就叫我唐三。有名字,叫兴贵,唐兴贵。”唐三的回答朴实而诚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唐兴贵,我不喜欢叫你唐三,喜欢叫你名字,兴贵很好听啊。你车蹬的不错,我家一部车不够用,我和家里说一声,以后包你的车好不好?”君舒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

“小姐。”芷兰忙阻止她,“你这样自作主张,老夫人不答应的,包车又不是小事情。”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害怕小姐的决定会惹来老夫人的不满。

“大哥回来了,经常要出去,二哥要忙生意,母亲有时也要用车,还有我要上学,都是要用车的,现在差不多每天都要在外面临时租车,太不方便了,也不放心,还是包车好。”君舒玉看上去真不是心血来潮,说出很多理由,堵得芷兰没话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仿佛已经下定决心。

芷兰看看前面唐兴贵的背影,低声说:“小姐,包车也要知根知底才好。”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谨慎,作为丫鬟,她不得不考虑周全。

君舒玉却“咯咯咯”笑起来,大声说:“我看唐兴贵就不错啊,有眼力见,腿脚麻利,车技好又快。”她的笑声清脆而欢快,仿佛驱散了一路上的阴霾。

唐兴贵回过头爽直的笑了,“谢谢三小姐夸奖。”车蹬得更快了,像要飞起来,直奔东北街而去。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自豪,仿佛得到了极大的认可,那飞快的车速仿佛带着他们的希望,朝着未知的前方疾驰而去,在这动荡不安的日子里,寻找着那一丝团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