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中午了,太阳照在嘈杂忙碌的山村,四周不时传来鸡鸣犬吠, 听也能听出是个不安宁的年头。
钱不安找了五六个帮工,借来了丝绳架杆,扎起了井架子,支上了辘轳, 看样子,确实是一副准备在家打井的样子。
大喇叭去的时候,正赶上饭点,侯不静正端了两个菜往桌子上放,一看 见大喇叭,就说 :“来得正好,请还请不来呢,妇女主任来了,贵客啊! ”又 冲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钱不安吆喝 :
“亲家,咱们孩子媒人来了,来了当官儿的了!”
大喇叭一看正上菜准备吃饭,反客为主地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 赶上饭点,还有多少菜一块儿上上。”
这时餐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一看村妇女主任来了,大小也是个村干部, 纷纷起身礼貌地让座、握手、寒暄,不一会儿工夫,桌子上就摆了七八个菜, 小小的方桌基本上摆满了。
钱不安讨好大喇叭说 :“你今天真有福气,还炖了一只老母鸡,是真正的 草鸡,养了一年多了,六斤。”
大喇叭端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一听炖了老母鸡,高兴地表扬钱不安 :
“那你今天可真办了件好事,正好,炖的那个草鸡你们也别吃了,我闺女 砸着脚流了不少血,正好给她补补。”
钱不安碍着大喇叭是他闺女钱芳的媒人,又是村干部,不好意思驳她的 面子,忙说 :“行行行。”招呼刚从厨房里出来的老伴,“你快把炖的那个老母 鸡装到饭罐里,给云秀送卫生室去,孩子伤着脚了。”
看着钱不安媳妇儿一勺一勺地把老母鸡舀到陶罐里,几个大男人直咽口 水,到口的老母鸡吃不上了,心里又窝火又气恼。侯不静馋得不得了,又没有别的办法,就觍着脸和钱不安媳妇儿说 :“罐里要是盛不下,就把剩下的鸡 汤倒碗里端上来,老母鸡鸡汤泡馒头也挺香。”
大喇叭却根本不给他们留面子,对钱不安媳妇儿说:“你尽量盛,别剩下了, 剩下一点半点也喝不出好喝来。行了,你快去给秀儿送去吧,别送晚了,她 们卫生室吃饭早,去晚了,人家再早吃了午饭,把鸡汤端回来就不好了,抓 紧送去吧。”
大喇叭坐在圆桌旁的马扎上,一直眼看着钱不安媳妇儿把最后一勺鸡汤 也舀到罐里,抱着陶罐出了栅栏门,才放下心来,这才准备和这帮打井干活 儿的坐下喝酒。
大喇叭说 :“咱吃饭喝酒前把话说个明白,老钱、老侯,镇上刘主任和咱 村里王书记今天批评我了,说你俩仗着和我关系好,给人家出难题,给我找 难看。你看见没有,今天上头派了干部来了,专门监督我们,你们几个正经点, 别添乱,刚才大春书记还在给我提醒,王国强一旁陪着说三道四,让我骂了 他一顿,毛病不少。”
钱不安一听大喇叭说得这么贴心,把自己当成核心圈人物,马上表明观 点 :“要这么说我和王德春没完。”侯不静也说,“老早我就看出王国强不是个 好玩意儿,整天跟在书记腚后头,书记说一不敢说二,溜官害民,今天在会 上,我提了点意见还想报复我,叫我一凳子给扔出去了,没承想没砸着王国强, 凳子腿碰到咱家云秀了。”
“啥?”
大喇叭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闹了半天,云秀脚是你弄的?侯不静,你 个王八蛋!”
大喇叭“忽”地站起身来,就要用手抓侯不静。
侯不静话一出口,就知道麻烦大了,围着桌子边转圈边道歉 : “确实不是故意的!我赔礼道歉行不行?”
“那也不行,今天你非得付出代价不可! ”大喇叭正琢磨着云秀脚的事不 对劲,云秀说不怨小村官,小村官也说不是他弄的,她正琢磨着到底是咋回 事呢,闹了半天是侯不静动的手,她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钱不安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和:“先别计较了,吃了饭再说,吃了饭再说。” “吃饭?我让你们吃! ”侯不静转着圈,大喇叭用手够不着他,气得大喇叭一抬手,“哗啦”一下子把桌子掀了,“叫你打井,叫你吃!”
随后,大喇叭抬脚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朝侯不静说 :“下午上村里给我把 这个事说清楚,上卫生室把云秀医药费给我结了,要不我跟你没完。”
钱不安边和侯不静拾掇满地狼藉的碗筷桌子,边说 :“我告诉你说不招惹 她,你偏招惹她,吃不成了吧!菜都让这老娘们儿糟蹋了。”
侯不静还嘴硬地说 :“就一个汤还连罐子给人家闺女送了去,你说咱孙不 孙?要不是给孩子当媒人,咱吃她这个屈!”
这时,钱不安媳妇儿给云秀送了老母鸡,从卫生室回来了,一看这个狼 狈样子,边收拾地上碎了的碗,边说:“你看看你看看,让人家给孩子说了个媒, 就跟当了孙子一样,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啥事都得迁就人家。”
钱不安说 :“你少废话,快去把剩下的那点肉炖个白菜汤吧!”
侯不静说:“白菜汤啥时候炖出来?去赵伟子店里买点下水肉肴豆腐的吧, 那个省劲。”
钱不安不耐烦地和老婆说:“快去赵伟子店里买点吧,啥东西省劲就买啥, 买点现成的吧!”
“就冲自己家老婆有本事! ”钱不安媳妇儿边嘟囔边从桌子抽屉里拿了 五十块钱,出门去了。
钱不安把没打碎的那半碗菜端到桌子上,又剥了两棵葱,侯不静从厨房 里端了一碟子咸菜,招呼那几个干活的人 :“来吧来吧,先凑合着喝一杯,别 耽误了下午干活儿!”
“还干活儿?干啥活儿,还干!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吧! ”钱不安这回是烦 透了。
“不打井了?”侯不静边分筷子边小心地问。
“不打了,今儿没看皇历,不宜动土。”钱不安沮丧地一个劲儿嘟囔。
孙小振当驻村干部的事儿,是在一次村民小组长会议上宣布的,没几天 的工夫全村人就都知道了,村里来了个年轻的大学生当第一书记。
早晨起来,大喇叭把馒头切成了三四片,放上鸡蛋烙得焦黄喷香,还熬 了一锅小米粥,把云秀爸喊过来吃饭,小米粥一人一碗,大喇叭端着碗边吃 饭边和云秀聊天 :“这么说是冤枉了那个单眼皮了?”
“哪个单眼皮?”云秀坐在马扎上,一边喝着小米粥问。
“就那一天我一脚踹倒在地上的那小子。”大喇叭端着碗,一边往嘴里扒饭, 一边嘟囔着说。
“我倒没仔细看是不是单眼皮,你看得挺仔细啊。那天的事和人家根本就 没有关系,人家是来驻村的,碰见我摔倒了,去扶了我一把。”
说完,云秀把手里的碗筷放到桌上 :“不吃了,吃饱了。”
云秀爸是个老实人,在大富缘炼钢厂看大门,就说道 :“你看你脾气就这 么急,没弄明白二和三,就动手。”
“你懂啥?”大喇叭一瞪眼,云秀爸就不作声了。
“孩子脚出血了,能不心疼?侯不静我也骂了他了,能便宜了他?”
大喇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云秀说话 :“咱冤枉了这小子,也得 找个机会和他缓和缓和。我在村里干着工作,好赖人家也是上级安排下来的 干部,以后还得配合工作,弄了这么个插曲,也挺不好意思的。”大喇叭说完, 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云秀一眼。
云秀自打一看见孙小振,就有莫名其妙的好感,眉清目秀,阳光帅气, 大学生村官,对人热情体贴,说话清脆干净,更主要的是,前途一片光明, 真是人见人爱。一听大喇叭要和孙小振缓和关系,打心眼儿里高兴,但嘴上 却说 :
“那我不管,你踹的人家,你和人家说。”
“要不这样,”大喇叭和云秀说,“秀啊,你约单眼皮上咱家来吃顿饭吧! 他只要是上咱家吃了饭,不就没事了,踹不踹的事咱也不提,心知肚明,咱 还能向他道歉不成?”
“用你闺女使美人计吗?我不管,你请人家吃饭你和人家说。”云秀说完, 起身拿起手包,心花怒放地去卫生室上班了。
云秀刚走到门口,开铲车的大斗子走了进来 :“干啥的秀?”
大斗子是村委委员陈金海的儿子,因为陈金海家里有好几部货车和铲车, 干着车辆运输和土方工程,又在村里当村干部,日子一直过得很滋润。大斗 子从小娇生惯养,念书念不好,又没啥特长,陈金海就带着他,干起了挖河 筑坝、拆旧平整的活路,初中毕业后就接了陈金海的班,承揽挖掘机工程, 每年都能挣上三五十万,就这个收入,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富裕户、“好家庭”。
因为陈金海和大喇叭都是村干部,在一起工作,同事们都说云秀和大斗子是 挺合适的一对,陈金海和大喇叭也觉得门当户对挺般配,就默许了这样的舆论, 时间长了,村里的邻居百姓也都认为他俩早晚是一对。
但是,云秀可不买这个账,云秀爸人虽然老实巴交,但是骨子里头喜欢 读书人,羡慕读书人满脑子知识、头脑活络、做事周密,所以在供孩子上学 的问题上不遗余力,把自己的两个闺女都供上了大学。
云秀读书多,思想活跃,观念先进,根本就不理这个茬,不认可这桩事 情,大斗子却一厢情愿地把这事当了真。尤其是云秀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水灵, 越长越让人喜欢,越长让人看着越顺眼,大斗子满心欢喜,恨不能尽快把云 秀娶进家。就这样,大斗子就有事没事地上云秀家串门,这回拿点水果,下 回拿点糕点,反正每次都带点东西,不空手,云秀不理他,他就和大喇叭说 会儿话,因此,大喇叭每次看到大斗子上她家来都非常高兴。
云秀一看见大斗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愿正眼瞧他 :“用你管呢! 你上这儿来干吗呢?”
大喇叭听见了大斗子的声音,就扯着嗓子喊:“是斗子来了吗?快进来吧!”
大斗子把云秀堵在门口,想和云秀说两句话,一听见大喇叭喊他,就赶 紧说 :“婶啊,我不进去了,不进去了,我还得到村南头干活儿呢,挖掘机在 南头扒着房子,该整的土方还有不少,我得抓紧去了。婶啊,俺娘刚刚摘的 香椿芽让我给你拿了两把,我给你挂在门上了,我走了啊!”
临走,大斗子趁云秀不注意,悄悄地摸了摸云秀的手,云秀狠狠地一甩手, 两眼气愤地瞪了他一眼,大斗子却不管这个,一转身,连蹦带跳心满意足地 跑了。
西洼子村卫生室和村委办公是用一个院子,由原先的村小学改造而成, 原来的学校合班并校,学生都去新建的醴泉小学了。北边一溜厦子屋是村办 公室,挂上了各式各样的门牌,最东边有一间值班室,是村干部有时候晚上 值班用的,有一张单人床,墙上显示屏是西洼子村各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影像。 最西边有一个三层小楼,所有的活动室、会议室都设在这个小楼上,一楼还 有支部书记王德春的办公室,它的隔壁是一个两间的接待室。南边有四间房 子给了村卫生室,做治疗室和病房药房。
院子的四周种植了一圈又高又粗的刺槐树,一到槐花盛开的时候,香气 弥漫整个小村,西洼子村的老百姓用槐花烙饼烙鸡蛋,把槐花做成各种美味, 滋养身心,温润生命,整个小村一派和谐幸福的美丽乡村画面……
云秀打开卫生室的门,拿起扫帚打扫卫生,听见村委大院的大铁门“咣当” 一声就打开了,云秀探出头去一看,看见孙小振歪着脑袋扛着被褥,手里提 着个大旅行包,一步一步往院子里走。
云秀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跟前抢过孙小振的帆布提包,疑惑地问 :“你 这是要干吗呀?”
“我打算住在村里了。这段时间村里事情这么多,我来回往老家跑,既 耽误工夫,又耽误村里的事,再说成天开着车,多烧好多油,关键是浪费钱, 得攒点钱将来娶媳妇儿的时候使。”
孙小振边说边打开值班室的门 :“我听说咱这里找媳妇儿要彩礼得三四万 块钱呢!好了,把包放那个椅子上就行。”
“彩礼,要钱?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村官找媳妇还需要彩礼吗?还不知有多 少美女要抢着嫁呢!小孙书记。”云秀满心欢喜地说。
“别别,叫我小振就行,可别这么称呼我。”乍一听有人称呼他职务,孙 小振还有点不大适应。
“那我叫你小振哥行不行?”云秀试探性地问。
“行行行,叫啥也行,没事了云秀,你去卫生室忙你的吧,我自己拾掇 拾掇就行,脚指头好了吗? ”孙小振放下大包小包的行李,把被褥铺到床上, 作为感谢云秀帮忙拿东西,礼貌性地关心了一句。
“好了好了,脚指头早好了,谢谢你啊,小振哥哥。”
突然喊出这一声“小振哥哥”,云秀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就像是一片晴晴 朗朗的天空,突然间拂过一片红云。
云秀刚要继续说下去,门外传来王德春的声音:“小振,这么早先来了吗?” 孙小振一露头,对王德春说 :“来了来了,王书记,你咋也这么早就上班
了呢?”说着话孙小振边扑打着衣服,回身迎了过去。 “秀儿也在啊!”王德春一脚迈进了屋。
“和他搬了点东西,我看他自己扛的东西太多。”云秀一边帮着孙小振整 理床铺,一边给王德春回话。
“小振,机械和车辆都上来了,咱俩去村南头看一下吧,嘱咐一下开车的 师傅们,干活的时候小心点,别伤着人。”
王德春看了看整理好了的床铺,对孙小振说 :“你这一住下,咱这院子晚 上不用轮着看门值班了,这下安全了。”
村委大院门口传来一阵紧急刹车和车门开关的声响,孙小振说 :“有人 来了。”
话音刚落,醴泉镇妇联主席宁霞提着一个手包,脚蹬一双白色的高跟 凉鞋走了进来,孙小振虽然是村官,但工资关系和管理渠道都在镇上,和 镇上的领导及中层站所长都认识,一看见宁霞,忙迎上去 :“宁主席,这么 早啊!”
宁霞装作若无其事的轻松样子,轻描淡写地说 :“刚从隧道过来上班,寻 思路过这里拐个弯,看看旧村拆得怎么样了。小振,还适应吗?”
云秀满心欢喜地抢着回答 :“小振哥哥打算住到村里了。” 宁霞说 :“以村为家了啊。”
孙小振说 :“是啊,驻村就得有个驻村的样子。”
王德春一看宁霞一直站着和他俩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没话找话地说, 不像是要走的样子,就说 :“我要和小振到村南头看一下挖掘机作业情况,你 是跟我们一起去看看,还是在这里等一下?”
宁霞一听王德春这是逐客令啊,就说 :“我待会儿得去镇上考勤的,不陪 你们去了,我去镇上了。”然后眼睛湿乎乎、表情复杂地看了王德春一眼。
孙小振看着宁霞好像有话要对王德春说,忙说 :
“书记,你就别去了,现在刚上班,一会儿找你办事的人更多,你在办公 室盯班吧,我给国强主任打电话,和他去看看就行。”
“好吧,那你抓紧去看一下吧,车都集中到南头了,从南边开始,往北赶, 整出的土地要一方一方的。”
王德春把工作认真地给孙小振嘱咐了一遍,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宁霞两只手拎着包,一步不离地紧跟在王德春身后。
孙小振一回头,看见云秀还在那里傻乎乎地看着王德春和宁霞离去的背 影,对云秀说 :“你还在这里愣着干啥,快去卫生室上你的班吧。”
云秀这才回过神来,脸庞微微一红,回头与孙小振对视了一下,然后转 过身,低眉含笑地一蹦一跳走了。
古老的西洼子村,村中间一条主路直通向南,弯弯曲曲地进入长白山腹地, 与山脉相接,村庄地盘大,居住点分散,居民住房和院落形态各一,顺势建设, 大多是以家族群居形成,新农村改造的难度就在于此。又加上西洼子村各个 家族血脉支派意识浓烈,遇到事情,整个家族就是一个拳头,意见很容易统一, 说行都行,说不行都不行,一个鼻孔出气,一致对外。
就拿新农村社区建设来说,一个家庭户、一座房子能够如期拆迁,愿意 住新社区,家族的其他户也会积极主动跟上,要是有一家思想扭不过弯来, 其他户往往也观望等待,谁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工作推动难度大,如果方 法不当,就容易形成“肠梗阻”。
但是,群众的事无小事,尊重群众意愿是第一位的,不能办了好事,群 众还不满意,农村的事情弄起来确实麻烦得很。
此刻,在村南头,大斗子开着铲车“突突突突”地吐着黑烟圈,在进行 西洼子村的老旧房子拆除作业。
西洼子村大街上用汽车三轮车运送旧家具的、旧门窗木料的,来来往往 车水马龙,车辆上拴着喇叭,喇叭里早已录好音,一遍一遍重复地喊着,
“收旧家具摩托车旧电器,石槽石桌石凳子……” 整个小村一派拆旧建新的热闹气氛。
村委大院,王德春的支部书记办公室里,宁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流下 了心疼的泪水 :“就这样真的离了吗?”
这时的王德春再也抑制不住万般心酸,非常痛苦但又故作坚强地说 :“实 在是过不下去了,她心早就不知跑哪里了!”
宁霞走到办公桌后面,攥住搭在椅子上的王德春的手 :“大春,一定要坚 强,我陪你走这一段路,不管多难。”
王德春离婚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也释然了 :“你也多保重吧,自己带着孩 子,够辛苦的,上学了吗?”
“一大早送孩子上学,我一看天早,想起昨天民政局同学告诉我,说你离婚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你一定好好的,大家需要你。”说完爱抚地抱了抱 王德春的头。
王德春冲她苦笑了笑:“我没事,你放心吧,工作,是我现在最大的爱好。”
宁霞一脸深情地说 :“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要心烦,没有过不去的火 焰山,这一次,我陪你渡过难关。”
说起共渡难关,宁霞又想起那件不堪回首的事情。
2013 年盛夏的一天晚上,八九点钟,王德春忙完了炼铁厂里的事情,下 班回县城的家,路过涌泉水库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喊。王德 春把车停好,往水库边的公路沟里一看,原来是一辆汽车翻到了沟里,王德 春跑到公路沟里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手机还 在通着话,他就是宁霞的丈夫,镇经管站的会计吴涛。
王德春从吴涛手里拿过手机,听见里面还在说话的声音“怎么了,怎么 了? ”,王德春就告诉她,现在车翻到公路沟里了,电话里问人没事吧,王德 春说情况不是很好,得抓紧打 120 把他送到医院。
电话里说“我是醴泉镇妇联的,我叫宁霞,麻烦你照顾他一下,我马上 就到”。
救人要紧,王德春赶紧打了 120 电话,不一会儿县医院的急救车就来了, 七手八脚地把吴涛抬到救护车上,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拉着警报走远了……
王德春刚要走,宁霞也带着几个人赶到了现场。宁霞问王德春 :“你是哪 里的啊?到底怎么出的车祸?”
王德春说 :“不知道啊,我是从铁厂下班,刚到这里,就看见有一辆车翻 在里面了。”
宁霞说:“那不行,你得跟我去医院,到时候咱得看一下这车上的摄像头, 看看人是不是你撞的。”
王德春说 :“先别看了,抓紧去医院吧,救人要紧!”
到了县医院,就进了紧急治疗室,因为摔得非常得重,人已经处在昏迷 之中,医院让交住院押金,宁霞说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王德春说我先替你 交上两万。就这样,宁霞的丈夫在医院里救治了两天以后,终于还是没有挨 过这个鬼门关。
后来的监控也都调取了,实事求是地还原了当时的那个情景 :宁霞的丈夫吴涛开着车,从涌泉水库的大坝上往县城走,路上有一块鹅卵石样的石头 在路的中间,行车的途中,突然车前轮踩上了石头,造成了汽车前轮打滑, 就翻到了公路沟里。晚上由于视线不好,翻车的时候把驾驶员吴涛的头给磕 上了,造成了严重的脑震荡。
这样一来,澄清了王德春见义勇为救人的事实,宁霞非常感激地拿了两 万块钱,还买了东西去看望王德春。
王德春说 :“你家看病花了这么多钱,钱我先不要了,我有一个炼铁厂, 收入比你多。”
宁霞说 :“这哪儿能行呢?”
王德春说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走了,你还带着孩子,你先用着吧,以后 条件好了再还我。”
就这样,王德春算是资助了宁霞两万块钱。打那以后宁霞总是在心里觉 得欠了王德春一个大大的人情。逢年过节就当亲戚一个样,来回地走动,时 间长了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这时,村委大院的铁门响了,王德春说 :“有群众来了,上班吧。” 宁霞拉着王德春的手依依不舍地松开……
走出王德春办公室的门,宁霞习惯性地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用她特有 的高傲走姿,走出西洼子村办公室。她说什么也不会知道,卫生室的窗户玻 璃上,云秀瞪着两只眼睛在目送她,宁霞临出门口,无意中一回头,吓了云 秀一跳。王德春一边和来找他签字的群众说着话,一边冲宁霞摆了摆手,不 到一分钟时间,就听见门外响起汽车马达和走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