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周村素有“天下第一村”之称,早在明末清初,周村作为商业名镇,与中国南方的佛山、景德镇、朱仙镇齐名,成为无水路相通的全国四大旱码头之一。光绪三十年四月初五,周村正式被清政府开辟为商埠,让周村商业更加繁荣。

在南北走向的周村大街上,离南首的魁星阁不足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大饭庄,饭庄的名字叫汇义居,老板是远近有名的宋天祥,据说拳脚功夫相当了得。饭店做得一手好鲁菜,掌勺大厨虽说只有一只胳膊,但那只铁勺在他手里,就如同一把蒲扇那样轻便,他愿意怎么颠就怎么颠。独臂大厨于震州还有一位深得他厨艺真谛的大徒弟邢焕子,师徒二人合作,一天应付二、三十桌酒席不在话下。

这天晚上,汇义居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上板关门。在厨房里,包括老板宋天祥和大厨于震州在内,一群人正围在灶台前,观看一位年轻人颠勺出菜。这位年轻人,二十出头,面色白净细腻,眼睛虽然不大,可炯炯有神。他一只手握着炒勺,另一只手灵活地使用锅铲,菜在锅里时而上下、时而来回的滚动,他就像一位将军一样指挥着锅里的兵,最终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随着一盘盘菜被端走,周围的人不住地叫好喝彩,就连大厨于震州也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个炒菜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沾化县刘家庄子的刘大义,大厨于震州的表侄。

大义是两年前来的周村。两年前,大义变得几乎不出门了,话越来越少,唯一能说上话的姚志刚,一天天地不知在忙些什么。大义苦闷,烦躁,不愿见人,偶尔走出大门,看到谁都像在耻笑他,大义只好藏在家里,从前院走到跨院,又从跨院返回前院,整天无所事事,就算麦收秋收,大义也很少帮家里的忙。月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和几个闺女商量,要是再不想办法,大义就毁了。母女五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让大义换个环境比较好,于是就想到了周村的于震州。月娥和大义一说,没想到大义很痛快地答应了,看那劲头,恨不得立刻离开刘家庄子。

月娥派刘志斗去了一趟周村,找到于震州,把大义的情况和他一说,于震州很爽快地答应大义到周村来,并派他的大徒弟邢焕子随刘志斗回了一趟沾化,把大义接到了周村。

大义从懂事以来,从没有像在周村这样快乐过,除了表叔于震州,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情况。表叔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房间,不是特殊情况,不让他出饭庄太久,免得路上内急,暴露了身体缺陷。大义心情好,人就变得勤快起来,他从刀工开始学起,踏踏实实先做一名配菜工。学艺过程中,大义是大汗淋漓不叫苦,手持铲勺空中舞,终于在两年后学成出徒。大义今天做的这桌菜,就是为刚从老家结婚回来的大师哥邢焕子做的答谢宴。

邢焕子是临淄人,比大义大十岁,由于家境贫寒,三十岁还没有娶到媳妇。前几天老家传来口信,家里给他说了一房媳妇,虽说媳妇是再婚,但长得也算周正。今天上午,邢焕子携新婚的媳妇回到饭庄,店里里的师傅伙计凑了份子,邢焕子晚上摆了一桌。

大义在老家时滴酒不沾,来周村后,学得也能喝几杯。今天是大师哥摆的喜宴,大伙对他的厨艺又多有夸赞,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脸变得像黄昏的火烧云。老板宋天祥、大厨于震州和几个伙计都不在店里住,他们也不敢玩得太久,回住处还有二三里的路程呢。宋天祥对邢焕子说,快把新娘喊出来,给大伙敬几个酒,早回去休息,明早还得早起配菜呢!

平时,住在店里的只有刘大义和邢焕子。后院有四间平房,两间做厨房,另外两间,大义和邢焕子各住一间。邢焕子的新婚媳妇从上午来到后,一直躲在平房里没出来。刘大义还没见过那位新嫂子的面,听老板这么说,很是期待。

穿了一身红衣服的新娘终于来到了酒桌前面。也许是灯光暗淡的原因,新娘的朦胧美将桌上的人都惊呆了。新娘虽说已经能看出岁月的雕刻,但容貌依然娇艳俏丽,风姿仍旧娉婷婉约,走起路来,妩媚得体。刘大义第一眼看上去,有一种似乎在哪里见过新娘的感觉。

邢焕子向新娘子逐一介绍桌上的人,新娘给众人一一敬酒。刘大义在就坐的人里,岁数最小,又和邢焕子同辈,是唯一称呼新娘为嫂子的人。

“香翠,这是我师弟大义,大义,这是你嫂子。”邢焕子向新娘介绍刘大义。

“兄弟好!”香翠向大义问好,她不再像刚才见其他人那样拘谨,说话时,眼睛不眨地看着大义。

大义本来就不爱搭讪,见香翠直直地看着他,脸更红了,慢悠悠地说道:“嫂子好,你真俊!”

桌上的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香翠也红着脸,捂嘴笑了。

邢焕子和新娘子敬完酒,大家又共同喝了一杯,也就散了。

刘大义见邢焕子两口子关好了房门,这才悄悄地上了一趟茅房,到周村以来,他都刻意避开其他人方便,害怕一不小心,把自己身体的秘密暴露了。

大义洗了脚,用蒲扇把蚊帐里面的蚊子赶了赶,这才掩好蚊帐门,躺在床上休息。大义睡眠很好,每晚都是沾床就睡着,可今晚怎么也睡不着,刚喝的那几杯酒让他身体燥热,手里的蒲扇就没停过。邢焕子的结婚,让他想了很多,特别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体,想到了因为自己的身体,四姐招了上门女婿,他从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后,也就明白了他家为啥把刘志斗招到门上,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传宗接代的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大义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女人痛苦的哭声,大义一机灵,师哥刚结婚,不能就打架吧!他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一下,那女人又好像不是在哭,好像是生病在呻吟,一会儿小声哼哼,一会儿又尖叫一声,好像病情时轻时重一样。刘大义心里想,看来新嫂子真的生病了,他必须起来看看去,就在大义坐起来时,就听那女人声音很大地喊道,用点力,用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