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槌胡同13号的宅院里,松雪堂内的气氛却因千里寻真的讲述而变得格外引人入胜。鹿鸣与宣仪安静静地坐着,眼神中满是专注,被那遥远的故事所深深吸引。
千里寻真娓娓道来,先说起了蓝蝶的故乡——江南。那是一个如诗如画的地方,著名诗人白居易在《忆江南》中曾深情地写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每当东风拂过,在那如丝如缕、悉悉索索的细雨中,江南的景致便如同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唤醒。水塘边、小路旁、门前屋后的柳树,宛如被谁用蘸了鹅黄的水笔,轻轻涂抹了几笔,便染上了淡淡的鹅黄。在烟雨朦胧之中,那柳树恰似邻家的小女子,身披轻纱,在暖暖的春风里轻盈地摇曳、曼舞。地里的草儿,也在不知不觉间苏醒过来,伸展着柔嫩的腰肢,将秋冬两季枯黄的大地,染成了一片清新的嫩绿。院墙边的桃花,好似顽皮的小姑娘,悄悄地爬上墙头,露出一张张粉嫩娇红的笑脸,向着过路的行人,抛去一个个羞涩的飞吻。池塘里的水鸭欢快地扑扇着翅膀,掠过清澈的池水,惊起水下的鱼儿,鱼儿跃出水面,那一圈圈的涟漪,缓缓地朝着岸边扩散开来,如同生活的涟漪,荡漾着无尽的生机。
水巷中,一条乌篷船悠悠地摇来。渔娘头戴斗笠,身着蓝花布大襟衫,腰间系着一条黑丝绒底子的绣花围裙,站在船艄,一边摇着橹,一边吟唱着江南春曲。那柔柔糯糯的吴声越调,在牛毛般细密的江南春雨中悠扬地回荡在耳边,仿佛是大自然与人文的和谐交融。三五个女子撑着攒花褶边的油纸伞,娉娉婷婷地走过水巷上的石拱桥。那石桥拱起的脊背,宛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默默地低着头,俯瞰着一巷春水,千百年来,那春水不断地从它的脚下流过,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这如诗如画的江南,便是蓝蝶的故乡。蓝蝶,她是南宋人,出身不凡。她的父亲蓝舜章,曾是南宋末代皇帝祥兴帝赵昺的左御史大夫。赵昺的命运颇为坎坷,他先后被封为信国公、广王、卫王。当临安城陷入危急之时,他在母亲杨淑妃的带领下,偷偷出城,逃到了福州。宋端宗在景炎三年(1278年)4月不幸病死,赵昺随后被陆秀夫、张世杰在同月于冈州(今广东湛江硇洲岛)拥立为帝,5月,改年号为“祥兴”,6月,又迁到了崖山(今广东省新会县南)。与此同时,南宋右丞相文天祥在五坡岭(广东海丰)被元军统帅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所俘,其统领的督军府也随之瓦解。
元军攻入临安城后,南宋皇帝出逃,大部分百官为了忠义,选择自杀殉国。蓝舜章原本也打算先杀死妻女,然后自裁以殉国。然而,他的妻子蓝夫人,心疼年仅13岁的女儿蓝蝶,偷偷让家人放走了她。元军破城之后,年仅13岁的蓝蝶不幸随着难民出逃,却被人贩子抓住,最终被卖到了青楼。蓝蝶自幼便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凭借着出众的才貌,她很快在青楼中脱颖而出,成为了“醉红楼”里的头牌。
阿尔斯楞对蓝蝶一往情深,终于决定花重金为她赎身。不仅如此,在得知蓝蝶悲惨的身世后,阿尔斯楞深为触动,竟然决定将她正式娶为外室,并且还要为她专门建造一座府邸。阿尔斯楞身为亲王,由于王府中已有正妻肃顺王妃,以及两个偏妃和两个妾室,无法将蓝蝶接入王府做正妻。但他又不忍心亏待蓝蝶,于是斥巨资挑选了一块地皮,开始建造一座府邸,而这座府邸,就是如今的棒槌胡同13号。
正当鹿鸣和宣仪安听得津津有味之时,千里寻真却突然停下了讲述。鹿鸣回过神来,用赞叹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姑娘,心中暗自思忖,没想到这丫头知道的还真不少,虽然这些信息不一定能直接用于破案,但既然自己已经打算买下这座宅子,详细了解其历史,倒也十分必要。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座宅子曾叫蓝宅。看起来这位孛儿只斤·阿尔斯楞,对他这位外妻还真是情深意重啊。那后来怎么又会发生血案呢?”鹿鸣随口问道。他知道这座宅子的第一桩血案就发生在它被称为蓝宅的时候,但对于真实的内情却并不清楚,流传的版本千奇百怪,让人难以分辨哪个才是真相。
宣仪安也眼巴巴地望着千里寻真,满心期待地等着听故事的后续。然而,千里寻真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好困,要去睡觉了。明天再讲吧。”
宣仪安不满地看着她,心中满是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
鹿鸣笑着说:“你是故意的吧?也罢,今天确实折腾得挺累人,大家早点休息也好。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于是,三个人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鹿鸣推门而出,来到中院,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向前院走去。只见刘方已经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精神矍铄。刘方看见鹿鸣,连忙走上前来招呼:“鹿探长,早。”
“老刘早,已经练上了?”鹿鸣微笑着说道。
说话间,苗翠娥从后厨走了出来,赵连顺手里拿着几幅大饼油条从门外走进来,他们看见鹿鸣,也一起打招呼:“鹿探长早。”“长官早。”
“大家早。一早就在忙啊。你们辛苦了。”鹿鸣说道。
“不辛苦,这一点小事,怎么会辛苦?鹿探长,来吃早点吧。屋里煮了一锅粥,我去买了大饼油条,是端到中院去,还是就在前院一块吃?”赵连顺问道。
“一块吃,一块吃。一块吃热闹。老刘去叫一声他们。”鹿鸣说着,一屁股在院子当中的石桌旁边坐下。
“好嘞。”刘方答应一声,转身朝后走去。
不大工夫,千里寻真和宣仪安跟着刘方走了出来。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吃着喝着,气氛融洽,真像是一家人。
吃过早饭,鹿鸣让宣仪安把一大堆档案拿到中厅,这里已经被鹿鸣布置成了会议室。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桌,作为会议桌。东厢房被改成了办公室,原本鹿鸣只准备放两张办公桌,一张自己用,一张给宣仪安。可谁能想到,千里寻真却不乐意了。
“喂,我的办公桌在哪里?”姑娘叉着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宣仪安缩着脖子,朝后退了几步,指着外面说道:“你去问探长吧。他说只需要两张,你不是警署的人,不能在这里办公。”
“欺负人啊。”千里寻真一甩头,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了西厢房。
此时的西厢房已经被改造成了档案室,鹿鸣正在里面指挥刘方他们摆放了几张柜子,房间里还有一张办公桌。鹿鸣正低头整理着档案,看见千里寻真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道:“这里以后是档案室,外人不能随便进来。”
千里寻真直接站到他面前,气呼呼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外人吗?你已经同意我住进来了,说明认可了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鹿鸣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依旧低头忙着收拾文件。
“当然是内人。”话一出口,千里寻真便下意识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中暗叫不好,“内人”怎么能随便说呢?她慌乱地甩了甩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鹿鸣,轻声说道:“你欺负人。”
“怎么啦?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鹿鸣终于抬起头,看向千里寻真,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千里寻真不敢再纠结“外人”“内人”的问题,直接指着外面说道:“你为什么不在那里给我放办公桌?”
“你说这件事啊。嗨,那是我们警署人员办公的地方,你的办公场所不是在报社吗?那里要办公桌干什么?”鹿鸣解释道。
“我既然是这宅子里的人,就应该有一张办公桌。”千里寻真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这话有点胡搅蛮缠了。难道住进了这里,就都得有一张办公桌?是不是也要给老赵、老刘,还有赵婶都准备办公桌?”鹿鸣无奈地说道。
“刘方的门房有桌子啊,赵婶的厨房也有桌子。”千里寻真索性耍起了无赖。
“你……”鹿鸣被她气得笑了出来,“好好,我让老赵再去买一张办公桌放进去。”
“这还差不多。”千里寻真脸上的怒气瞬间消散,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这样,东厢房里便有了三张办公桌。其实,鹿鸣心里想着,屋里多个人也热闹些。如果他要看机密资料,可以去档案室,在那里,他是绝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去的。
三个人走进会议室,鹿鸣拿出一份文件,摊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说道:“昨天千里寻真讲到关于蓝宅的情况,这份文件里有简单的记载。今天咱们就还是从蓝宅说起,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线索……”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会议桌上,也洒在了他们专注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