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坐在桌前,微微皱着眉头,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缓缓移动,写下一行工整而有力的字迹。随后,他放下钢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扫视着面前的千里寻真和宣仪安,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找到第一个疑点,烈序章为何会在半夜三更时分于客厅等候?他究竟在等何人?此人是不是凶手?倘若不是凶手,那又为何爽约未出现呢?”
千里寻真轻抬皓腕,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摊开的现场记录,秀眉微蹙,面露疑惑地说道:“这个名为楚越姜的秘书,缘何也会身处现场,而且还不幸惨遭毒手?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对啊,这一点我从一开始便觉得十分蹊跷。都已经是三更半夜了,烈序章在客厅等人本就不合常理,为何还要带着秘书呢?若是带着保镖,倒还说得过去。”宣仪安随声附和,连连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对千里寻真的怀疑表示认同。
鹿鸣微微颔首,陷入片刻的思索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这一点确实颇为奇怪,恐怕只能说明,烈序章当时真的在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而且这个人与他的工作紧密相关。他之所以需要秘书在场,或许是为了做记录,又或许是负责接待事宜,比如泡茶之类。因为涉及到工作事务,所以他没有选用下人,而是留下了秘书楚越姜。倘若真是如此,烈序章等候的必定不是凶手,而是一个与政局有关联的人,他们要连夜探讨他从黎元洪那里带回的文件。结果,凶手中途拦截了那个人,随后潜入烈府,残忍地杀害了烈序章和楚越姜,最后拿走了文件。”
“这个推论听上去倒是能够成立。”千里寻真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可是,为何他没有告知门房晚上会有客人来访呢?反而让两个保镖都去休息了。难道他们事先约定好不走大门?烈序章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客人,难道还会飞檐走壁不成?难不成是江湖人士?”
“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如此一来,我们又有了第二个和第三个疑点。”鹿鸣说着,再次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录下来,字迹流畅而清晰,仿佛在书写着案件的关键线索。
宣仪安突然像是灵感乍现,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探长,这座房子为何会被王府警署接管呢?烈序章离世后,按照常理,这房子不是应该归他的家属所有吗?他有妻子,还有三个儿子,这可是烈序章购置的宅子,属于私产呀?”
鹿鸣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他缓缓拿出另外一份材料,说道:“这份是案件后续调查部分,里面记载了一些相关情况。”
鹿鸣将文件递给他们,两人便各自低头,认真地阅读起来。而鹿鸣则站起身,缓缓推门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望着那高高的院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个案子确实充满了诡异之处,最让人难以捉摸的就是烈序章半夜三更带着秘书究竟在等谁。带着秘书等人,而且还是在半夜,实在是太过反常。不过,这至少给了他们一个重要的暗示,那个人极有可能和政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倘若不是与烈序章的职务相关,并且带有保密限制,他带在身边的人理应是保镖才对。
鹿鸣在外面独自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走回屋内。此时,两人已经将文件看完。文件上主要记述了烈家人在案发后的去向。
案发后的近半年时间里,警察局始终未能破案,蔡美云便提出要将这座宅子卖掉。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这座宅子乃是凶宅,发生过命案,她心生恐惧,不敢再继续居住。警察局倒也同意了她的请求,可这座宅子毕竟发生过凶案,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敢买。无奈之下,蔡美云又请求政府收购,北平市政府竟然答应了,随即将棒槌胡同13号收购后,转交给警视厅代管,打算过段时间再挂牌出售。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因为价格低廉而产生兴趣。
蔡美云拿到钱后,将这笔钱平均分成了四份,自己留了一份,三个儿子各分得一份,倒也算是公平合理。之后,蔡美云带着小儿子烈鸿鹏搬去了天津,因为蔡美云的祖籍便是天津。
长子烈鸿盛夫妻带着女儿,搬到了南池子9号。那是烈鸿盛自己购置的房子,不过之前一直未曾搬过去居住。次子烈宏坤夫妻则搬到了西四牌楼,租了房子居住。家中的下人,除了被关押的司机和保镖,其余的都被遣散了。楚越姜因为有公职,被认定为殉职,政府给他的妻子李玟发放了遣散费。李玟则搬到了灯市口娘家的一处闲置房屋居住。
鹿鸣回来后,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千里寻真率先开口,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应当去一趟天津,虽说蔡美云没有嫌疑,但我们或许能从她那里了解到一些烈序章的过往经历。她毕竟陪伴了烈序章十年,之前还是烈序章的秘书,对烈序章的情况必定非常熟悉。了解烈序章的过往,对我们查案肯定会有所帮助。”
宣仪安也连忙附和道:“还有一个人,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一下。”
“谁?”千里寻真好奇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秘书楚越姜的妻子李玟。这个楚越姜其实至关重要,他必定是烈序章极为信任的人,否则烈序章不可能带着他一同等待来人。那么,我们也应该深入了解一下这个人和烈序章的关系,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宣仪安认真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的光芒。
“不错啊,小安子,你这个见习警察还真有两下子。”鹿鸣夸赞道,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什么小安子,我还是觉得应该叫你悬疑案。别说,你能想到楚越姜的重要性,确实不简单。”千里寻真调皮地说道,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什么?为何要叫我悬疑案?”宣仪安一脸疑惑地问道,脸上写满了不解。
“因为我们现在查办的可都是悬疑案件啊。”千里寻真笑着解释道,眼中笑意盈盈。
“唉,叫悬疑案就悬疑案吧。反正只要鹿探长愿意带着我,不把我赶走就行。”宣仪安无奈地妥协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怎么会赶你走呢?反正我总归需要个帮手,你跟着挺好的,也不惹人烦。”鹿鸣笑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和与亲切。
千里寻真又提出:“是不是应该和之前查案的人联系一下,交流交流看法呢?”
“李琦?不。”鹿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语气坚决地说道,“我就是不想受到他的破案思路影响,所以才不去看他的查案报告。李琦是个颇为自负的探长,不过他确实很有能力。若不是因为这个案子陷入僵局,他早就接替白洛担任署长了。就因为这个案子迟迟未能侦破,他赌气辞职了。其实,阻碍他破案的原因有很多,甚至可以说,是有人在背后逼迫他辞职的。”
“那我们呢?我们也会遇到阻力吗?”千里寻真有些担忧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不过,我会坚持查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鹿鸣坚定而自信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决心,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他探寻真相的脚步。
他的态度深深感染了另外两个人。
“对,我们一定要将真相查个明明白白。”宣仪安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斗志。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动身去天津。”鹿鸣一锤定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天津离北平并不遥远,在民国时期,乘坐火车不过三两个小时的路程,两地相距仅135公里。天津,简称“津”,别称津沽、津门,自古以来便因漕运而繁荣兴起,唐朝中叶以后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金朝在直沽设立“直沽寨”;元朝时设“海津镇”,成为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明永乐二年(1404年)正式筑城,是中国古代唯一有确切建城时间记录的城市;清咸丰十年(1860年)天津被辟为通商口岸后,西方列强纷纷在此设立租界,天津也因此成为中国北方开放的前沿阵地和近代中国洋务运动的重要基地。
翌日,三个人登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即便在火车上,他们也依旧低声讨论着案情。车厢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是一段短途行程,车上各色人等混杂。他们乘坐的并非头等座,因此环境更加嘈杂,鱼龙混杂、稂莠不齐。有做小买卖的商贩,肩上扛着货物,大声叫卖着;有跑单帮的商人,眼神精明,四处打量着;有走亲戚的百姓,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有做生意的老板,穿着考究,神情严肃;有去天津港赶船的旅客,行色匆匆;当然,也有像他们这种出差办公事的人。
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座位,千里寻真靠窗而坐,宣仪安坐在她的旁边,鹿鸣则坐在宣仪安的对面。里面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年轻女子,她半遮着脸,似乎一直在沉睡。
“鹿少,你觉得这一趟我们会有所收获吗?”千里寻真是个心思细腻、聪明伶俐的人,她深知车上人多眼杂,说不定混杂着一些不相关的人,所以说话十分含蓄。
鹿鸣瞥了一眼身边的女子,也含蓄地回答道:“很难说,但愿不要让我们失望。”
他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古怪,她比他们先上车,他们上车时,就看到她这副模样,仿佛在睡觉。可谁会在短途的旅途中,一上车就沉沉睡去呢?而且还是在大早上,莫非她昨夜通宵未眠?还有,无论周围多么喧闹嘈杂,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睡得如此安稳呢?另外,她明显是独自一人,没有同伴。要知道,这种有座的车票是需要提前预订的,鹿鸣都是通过关系才买到的票,她既然能买到有座的票,就不可能只买一张,让同伴拿着无座的票。由此可见,她是独自一人前往天津。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很少有年轻姑娘会独自出远门。他敢打赌,千里寻真独自一人是绝对不会前往天津的。
“但愿不会失望。”千里寻真嘟囔了一句,随后也对坐在自己对面、一直低着头不抬头的女子产生了兴趣。她看了鹿鸣一眼,微微冲他朝旁边努了努嘴。鹿鸣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已经留意到了。从那以后,千里寻真说话变得愈发谨慎起来。
火车在一片嘈杂喧闹的声音中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在为他们的旅程奏响一曲未知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