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口大街,这条承载着数百年历史兴衰的街道,其渊源可追溯至明代那繁华鼎盛的永乐年间。彼时,在如今灯市口大街所处之地,商贾云集,熙熙攘攘,逐渐形成了一条热闹非凡、远近闻名的商业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各行各业的招牌在风中摇曳生姿。行人摩肩接踵,往来穿梭,喧嚣之声整日不绝于耳,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每至正月初一至十六的夜晚,这里更是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呈现出一番别有洞天的景致。店铺与酒楼纷纷精心装点,挂出彩灯,一时间,五彩斑斓的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了整条街道。纱灯轻盈剔透,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纸灯质朴可爱,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麦秸灯带着自然的质朴气息,仿佛诉说着田园的故事;走马灯灵动有趣,转动间呈现出一幅幅奇妙的画面;五色明角灯则绚丽夺目,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原本白天喧闹的市场,一到夜晚便华丽转身,变成了一条璀璨夺目的灯街,吸引着无数人前来观赏游玩。尤其是上元节当日,灯火之盛更是达到了极致,整个灯市口大街沉浸在一片灯的海洋之中,正所谓“十四日试灯,十五日正灯,十六日罢灯”,灯市口之名也正是源于这繁盛至极的灯市。明代名臣张居正曾在《元夕行》中留下“今夕何夕春灯明,燕京女儿踏月行。灯摇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的优美诗句,从这字里行间,我们仿佛能穿越时空,亲眼目睹当时灯市的壮观与迷人之景,感受到那热闹非凡的节日氛围。
然而,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岁月的变迁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灯市口的灯市一直延续至清中叶后,便逐渐走向了衰落。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商业格局的变化,灯市逐渐移至前门外廊房、地安门以及琉璃厂一带。从此,灯市口大街便日益冷落下来,曾经的繁华盛景如过眼云烟般渐渐消散。到了民国时期,这里更是萧条不堪,不仅那绚烂多彩的“灯”已不见踪影,就连曾经热闹非凡的“市”也消失殆尽,只留下“灯市口”这一地名,孤独地承载着往昔的辉煌与记忆,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变迁。
这一日,鹿鸣、千里寻真和宣仪安三人怀着探寻真相的使命,来到了灯市口大街,找到了李玟的家。此时的李玟正打算出门,她身着一袭素白的旗袍,剪裁得体的旗袍将她的身姿勾勒得优雅动人,气质出众的她宛如一朵在乱世中静静绽放的白莲花。见到三人上门,她那秀眉微微一蹙,面露疑惑之色,用略带警惕的口气轻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
三人皆穿着便衣,年轻的模样透着一股朝气,尤其是宣仪安,那青涩的面容和充满稚气的神态,看上去完全像个还未脱去书卷气的学生。千里寻真面带微笑,主动上前,语气轻柔地介绍道:“我叫千里寻真,是《北平时报》的记者。这位是王府警署的探长鹿鸣,那是他的助手,探员宣仪安。我们来找您,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您丈夫楚越姜遇害的情况。希望您能配合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李玟听后,那原本警惕的神情放松了些许,她微微点了点头,推开房门,轻声说道:“请进吧。”
众人走进屋内,只见屋内布置得简洁而雅致,透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李玟将三人招待至客厅坐下,随后又轻移莲步,去沏了茶,方才坐到他们对面。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那微微泛红的眼眶仿佛诉说着她内心的悲痛。她轻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越姜死得真冤枉啊。你说,他不过就是个秘书,平日里兢兢业业,与世无争,和那些大官能有什么仇啊?为什么要把他给杀了呢?”说着,李玟不禁悲从中来,抹起了眼泪。
千里寻真赶忙劝慰道:“大姐,别难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鹿探长就是来查案的,他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相信他一定可以查清真相,把凶手捉拿归案,还您和越姜大哥一个公道。”
李玟擦干眼泪,朝千里寻真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鹿鸣微微向前倾身,目光专注而温和地问道:“您回忆一下,出事之前,楚越姜的言谈举止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哪怕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也可能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不太一样的地方?”李玟微微皱眉,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穿越回了过去的时光。过了片刻,她缓缓说道:“应该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好像就是比较忙,经常很晚才回来,一直在老爷的办公室忙碌。只不过因为老爷喜欢在家里办公,也就是前院,倒也挺方便的,所以我也没太在意。”
“出事那几天,烈序章是不是经常带着他晚上还要出去?”鹿鸣继续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是的,就是在忙议会要召开的事。我平时也不问他工作上的事,偶然他会提一句。这件事他说起过,是黎大总统打算正式召开国民议会,好像要通过一个什么决议?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也没和我细说。”李玟回答道。
千里寻真看了鹿鸣一眼,心中暗自思忖,果然如他们所料,当时烈序章和楚越姜就是在忙着筹备众议院成立的事,然后通过决议,批准黎元洪为民国正式大总统。这其中或许隐藏着案件的关键线索。
“那几天晚上烈府是不是晚上常有客人拜访?”鹿鸣再次发问,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客人?哦,我想起来了,是赵秘书长,总统府的秘书长。他来和老爷商量起草什么章程。那几天天天都来的。直到出事的那天,才没有来,那天是越姜陪着老爷去了黎府,还是为了那份章程。章程是越姜起草的,他和我说起过,当时他还为自己能参与这样重要的工作而感到自豪呢。”李玟回忆着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丈夫的怀念。
“那份章程在哪里?”鹿鸣追问道,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洞察一切。
“越姜一直放在老爷书房,就是办公室里。他对那份章程很重视,总是小心翼翼地保管着,生怕出什么差错。”李玟答道。
“出事那天,楚越姜怎么会在客厅出现?按照您的说法,他平时加班应该在书房,为什么会去了会客厅呢?”鹿鸣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那天,越姜在跟老爷出门前就告诉我,晚上要加班,可能很晚,让我自己先睡,不要等他。可加班应该在书房,他们怎么会去了会客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在客厅处理。”李玟一脸疑惑地说道,她的心中也充满了不解。
鹿鸣觉得问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礼貌地说道:“好,谢谢您的配合。如果有什么新情况,或者您又想起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会再来找您。希望您能保重身体,不要过于悲伤。”
离开李玟家后,三人走在灯市口大街上。看着冷冷清清的街头,千里寻真不禁感慨道:“这灯市口如今居然这般清冷,白天尚且如此,到了晚上又会如何?曾经的繁华已不复存在,只剩下这空荡荡的街道,让人不禁心生感慨。”
鹿鸣微微一笑,一边上车,一边说道:“今夕何夕春灯明,燕京女儿踏月行。灯摇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那是明朝的事了,这地方在清朝就已经冷落了。别感慨了,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案情吧。你们对李玟说的这几个情况,有什么想法?说不定从这些细节中,我们能找到破案的关键。”
千里寻真思索片刻后说道:“现场丢失的文件,我怀疑就是楚越姜起草的那份众议院章程。毕竟,楚越姜一直负责这份章程的起草工作,而且出事前他还和烈序章为了这份章程忙碌,文件又恰好丢失,这其中的关联不容忽视。”
“那就是说凶手是为了这份东西来的。可这份东西怎么会成为凶手杀人的理由呢?一份章程而已,难道它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宣仪安满脸疑惑地问道,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我推论,烈序章带着楚越姜在会客厅等一个人,就是为了商量或者讨论这份章程,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的人没有来,来的却是凶手,凶手杀死他们后,顺手牵羊带走了文件。也许这份章程涉及到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凶手才会不惜杀人灭口。”千里寻真振振有词地说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
“你这个推论并不合理。”鹿鸣一边开车,一边分析道,“如果是报复杀人,那么,凶手对这份东西完全不会感兴趣,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而且,如果只是为了拿走文件,完全可以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潜入书房,没必要冒险杀人。”
“那您的看法是什么呢?”千里寻真问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希望能从鹿鸣那里得到新的思路。
“凶手知道这份东西,甚至不排除为其而来,要求带走这份东西,或者看一下,结果烈序章不同意,所以杀了他?”宣仪安提出了一个新观点,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兴奋。
“也不合理。”鹿鸣果断地说道,“如果是为了拿走或者看这份文件,遭到烈序章拒绝,那么烈序章带着文件去等他干嘛?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而且,从李玟的描述来看,烈序章和楚越姜似乎是在等赵秘书长,而不是凶手。”
“前面的调查不是怀疑,这份文件是凶手去书房带走的吗?”千里寻真又提出了疑问,她对之前的调查结果有些不甘心。
“这个只是推论。根据现场查验,凶手的确应该进了烈序章的书房,书房里有外人进去的痕迹。但是这不能证明文件是放在书房,被凶手取走的。也有可能文件在其他地方,或者凶手根本就没有拿走文件。”鹿鸣再次驳回了千里寻真的推论,他的语气坚定而有力。
车到了棒槌胡同,三人下车朝里面走去。鹿鸣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凶手在作案之前,难道没有踩过点?如果要踩点,走进胡同一定有人看见。有关陌生人多次出入,一定会引起邻居注意。为什么宣仪安调查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呢?难道这个凶手对院子里的情况本就熟悉?或者是烈家有个内应?这个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他的脑海,让他不禁心头一震。
鹿鸣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住了,他们似乎疏忽了一条重要线索,很可能烈家存在凶手的内应。这个内应熟悉烈家的情况,能够为凶手提供便利,甚至可能参与了整个作案过程。
三人继续朝里面走的时候,鹿鸣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这个想法里,刘方叫他都没听见。
“鹿少、鹿少。”宣仪安在鹿鸣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探长,老刘叫您。”
“啊?”鹿鸣猛然回过神来,看向刘方,“老刘,你叫我?不好意思,刚刚在想案子的事情,走神了。”
“鹿少,我和您说个事儿。”刘方说道。
“什么事儿?”鹿鸣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今天有个人来打听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老实话,就随便敷衍了几句,说是几个外地来办案的警察,临时住几天。那个人还问,这宅子现在归谁?我听您说过,宅子现在是公产,归警察局代管,我们就是警署雇的。您说,我这个回答可有毛病?”刘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鹿鸣朝着刘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回答得好,以后也这么回答。你没有问问,这个人是谁?”
“那怎么能不问?我是鹿少的人,您是探长,在办案,我当然要盘问盘问。我还留了个心眼呢。”刘方有点小得意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情。
“做得太对了。”鹿鸣夸赞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
“这个人是原来烈序章家的厨子,家就住在不远的水井胡同。他说来这边的邻居家串门,看见这边住上人了,有点好奇过来问问。等他走了,我去外面打听了,这个人的确是烈序章家的厨子,姓胡,叫胡一刀,家原来就在水井胡同21号。不过烈家搬走以后,他就搬家了,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不清楚。我还问了一些其他的情况,但是没有什么收获。”刘方详细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谢谢你,老刘,这件事很重要。这个胡一刀可能和我们的案子有关,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鹿鸣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鹿鸣心中已有了主意,回到办公室后,便对宣仪安下令道:“你马上去警署一趟,查清楚,这个胡一刀现在在哪里?一定要仔细调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好。”宣仪安应了一声,转身便匆匆离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充满了斗志。
此时的棒槌胡同,静谧无声,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鹿鸣望着宣仪安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索,这个胡一刀会不会就是那个关键的突破口?那丢失的文件,那神秘的凶手,以及烈家可能存在的内应,这一切的谜团,是否能在胡一刀的身上找到答案?而灯市口大街那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冷清,似乎也在冥冥中暗示着这起案件的复杂与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