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记者招待会风波过去,鹿鸣等人便全身心投入到对东门冶春的追捕之中。然而,时光匆匆流逝,连续多日在各个关卡严密盘查,却始终未发现东门冶春的丝毫踪迹。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也在为这毫无头绪的追捕行动而感到压抑。无奈之下,上头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雨滴落下,撤掉了各个口子上的盘查。一时间,抓捕行动陷入了令人沮丧的僵局,众人心中的无奈与失落如同一团挥之不去的阴霾,弥漫在空气中。
就在这时,千里寻真与晓晨光带来了一丝令人振奋的消息。她们在那浩如烟海的线索中,如同敏锐的猎手搜寻猎物一般,不懈地查找着关于孟泉石的线索。晓晨光坐在堆满旧报纸的桌前,眼神专注,一页页地翻阅着。终于,在一份陈旧泛黄的报纸上,她发现了一则关于当年孟斋文去向的报道。那模糊的字迹,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据报纸记载,当年孟斋文在街头流浪,生活困苦不堪。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一个有着中国血统的日本太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这位日本太太嫁给了日本名商竹三,却一直未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或许是对家乡的思念,或许是对孟斋文的同情,她收养了孟斋文的孩子孟泉石。从此,孟泉石在日本长大,继承了竹三家族的家业,踏上了经商之路。但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根,同时使用着竹三与孟这两个姓氏,一个代表着他在日本的身份与地位,一个铭记着他的血脉渊源。
晓晨光和千里寻真顺着这条线索,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深入探寻着竹三孟家族的秘密。她们发现,在日本,关于竹三孟的传闻如漫天繁星般众多,偶尔会飘洋过海,传回中国。竹三孟家族在明治维新的时代浪潮中,如同一艘勇往直前的巨轮,大规模发展壮大,逐渐成为日本最具影响力的家族之一。这个家族有着独特的传承原则,后代子嗣中男子必须娶中国女子为妻,女子则可嫁与日本人,如此一来,家族虽融入日本文化,却始终保留着中国血统的延续。而且,家族中无论男女,都同时拥有竹三孟和孟这两个姓氏,这成为了竹三孟家族与众不同的标志。
经过她们的努力,终于查明,孟泉石正是孟斋文的后裔。然而,他的血统并非纯正汉族,祖母是纯正汉人,而祖父、父亲和母亲皆是日本人。如今,他以竹三孟原的身份,担任着驻华的日本副参赞,身为日本的外事人员,其背后的势力与背景错综复杂。
鹿鸣静静地听着千里寻真和晓晨光的讲述,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思索。他的脑海中,各种线索如同拼图一般逐渐拼凑起来,隐隐约约看到了案件背后那巨大的阴影。他推测,很有可能是竹三孟原买通了东门冶春,让其成为杀手,实施了那起残忍的谋杀案。而这一切的背后,或许与日本在华的利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鹿鸣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则传闻之中。当年,为了筹措经费对付孙中山领导的南方革命党,时任北京政府内阁总理的段祺瑞与日本政府代表西原龟三秘密签订了借款协议。这份协议如同沉重的枷锁,北京政府以有吉会铁路、满蒙四铁路、吉林和黑龙江两省的森林和金矿、有线电信、参战以及交通银行等各项重要权利,向日本政府借款共计1.45亿日元。在当时,一日元相当于0.85中国银元,这无疑是一笔巨额的借款,史称《西原借款》。
段祺瑞的这一举措,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巨浪。它与接受英美支持的总统黎元洪的利益产生了激烈的冲突。黎元洪为了遏制段祺瑞的权力,决定正式召开民国议会,企图借助众议院的力量来对抗段祺瑞。
鹿鸣的思维快速运转着,他想到,当初正是段祺瑞与日本人积极媾和的关键时期,这极有可能就是烈序章被杀的真正原因。想到此处,鹿鸣心中一阵沉重,他深知自己作为一名小探长,在面对如此复杂且涉及多方势力的案件时,能力着实有限。但他的心中始终坚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总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
千里寻真看着陷入沉思的鹿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鹿鸣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以后无需再查孟泉石了。我想我已经明白在这个案子里,这个日本人所扮演的角色。他身为日本人,又是外事人员,我们即便查到了确凿的证据,恐怕也难以对他采取有效的措施。”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和日本人有莫大的关系?”晓晨光惊讶地反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你们可还记得前年,也就是烈序章被杀的那段时间,那个《西原借款》的事情?”鹿鸣问道。
“段祺瑞为了和日本人借钱签订的卖国八条?”千里寻真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慨。
“对,正是这个条款,它与黎元洪背后的英美利益产生了冲突。黎元洪为了阻止段祺瑞,才决定召开国民议会,试图罢免他的总理职务。”鹿鸣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更应该在新闻媒体上揭发这件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晓晨光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正义的光芒。
“当然可以,不过这对于我们当前的案子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我的注意力还是要集中在案子本身,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现在东门冶春想必已经离开了北平,我们错过了最佳的抓捕时机,只能先将这个案子暂时搁置。不过,我坚信,总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鹿鸣坚定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屈的决心。
“对了,你为什么怀疑东门冶春很可能会前往天津呢?”千里寻真好奇地问道。
鹿鸣神秘地一笑,说道:“恕我暂时保密。你们若真的打算继续揭露这件事的真相,我劝你们行事一定要谨慎。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披露,牵扯面极广,日本人和段祺瑞都不会轻易放过。最好选择一个更为合适的时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千里寻真与晓晨光对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听你的,先压一压,等待更好的时机。”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到了1920年,直奉两系结成了反段联盟,向皖系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皖系方面号称定国军,由段祺瑞亲自担任总司令。战争的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吴佩孚率兵突袭松林店,皖系西路瞬间溃退。紧接着,直军如同猛虎下山,迅速占领了涿州并向长辛店追击。皖系东路徐树铮部在追赶直军到北仓、李家嘴一带时,奉军大军压境,与直军联合,局势瞬间逆转,反败为胜。
这场战争仅仅持续了五日,皖军便遭遇了惨败,数万新组建的边防军大半覆灭。段祺瑞遭到了各方的指责,舆论要求他下野的声音如汹涌的潮水般越来越大。千里寻真和晓晨光趁机分别在北平时报和北平晨报上发表文章,揭发了段祺瑞在幕后伙同日本人刺杀前众议长烈序章的事件。到了7月,段祺瑞终于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辞去了职务。这些都成为了后话。
鹿鸣对于之前的案子始终无法释怀,他不甘心就这样让真凶逃脱法网。然而,现实却让他一时之间无可奈何。王府警署署长白洛看着他满脸的执着,忍不住劝说道:“老弟,你不能如此执着。干咱们这行,破不了的案子多如牛毛。这个案子已经挂了一年多,能在你手上取得如今的进展,已经实属不易。”
鹿鸣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凶手一天没有归案,这个案子就不能算破。”
“话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案子的真相已经基本查明,只是凶手还没有被抓到。凶宅的苦主都已经不再追究,就先这样吧。你那个组也不会被撤掉,正好有个新案子,你接了吧。”白洛说道。
“是个什么案子?”鹿鸣问道。
“一个重大盗窃案。”白洛告诉鹿鸣,就在一周前,美籍华人麦琳娜在宾馆外遭遇了一场车祸。经过及时的抢救,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陷入了昏迷,变成了一具植物人。她随身携带的物品都完好无损,唯独少了一件她带来参加国际瓷器博览会的展品。这件展品在博览会展品中登记的名称是“明代绝品——梅花雪”。
“这玩意儿被盗了?”鹿鸣念着展品介绍上的一句话,“此瓶注以清水,养梅可过夏至。”
展品介绍上仅有这么一句话。但仅仅这一句话,便足以让人感受到这件展品的神奇。一枝初春开放的梅花,仅仅用瓶中的清水,便能保鲜保活长达半年之久,这无疑是一件旷世难寻的绝品。
鹿鸣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瓷器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甚至连自己家那几只粗瓷碗的产地都搞不清楚。但对于这句话的意思,他却理解得十分透彻。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麦琳娜的这场意外绝非偶然,一定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案,而引发这起谋杀的关键,很可能就是这只神秘的瓷瓶。
鹿鸣的查案思路清晰起来,他决定从两条线索入手,一条是深入调查麦琳娜的身世,另一条则是探寻瓷瓶的来历。这个新案子如同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谜团,一下子勾起了鹿鸣强烈的好奇心。他拍拍手上的展品介绍,坚定地说道:“行,这个案子我接下了。”
他转身拿着白洛给他的相关资料,回到了棒槌胡同。
几个人看见他拿着一份新的文件袋,宣仪安第一个凑上前去,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问道:“探长,你是不是接了新案子?”
“对,《梅花雪失窃案》。”鹿鸣说道。
千里寻真和晓晨光异口同声地问道:“《梅花雪》是什么?”
鹿鸣笑了笑,开始向他们详细讲述这个新案子的情况,一场充满挑战与未知的新的查案之旅,就这样悄然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