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良感觉媳妇在他身边发出均匀的呼吸,他翻了个身伸手去抱她,却摸了个空。
这时,闹钟猛地叫了起来。张国良坐起身,枕畔无人,天已经亮了。
张国良走去书房,书房的床上也没有人,被子整齐摆放,没有睡过的痕迹,卫生间、厨房都没有:吴雅楠一夜未归!原来昨夜仍是幻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吴雅楠认床,不管在外面玩到多晚,定是要回家来睡的。
她去哪里了?回娘家了吗?她定是在家无聊,回娘家小住了。
这能怪他没有事先打电话吗?本想给她个惊喜,却连早饭也没得吃!
经过昨夜一夜的睡眠,张国良已经恢复了体力,他开始刷牙刮胡洗脸,毛毛先是在张国良脚边乱转,接着跑去门口抓门,又跑回来冲张国良低叫,却不敢近身。
他知道它又尿急了,平时这个时间,是吴雅楠带它出去溜达的“必修课”。他开门让它出去,自己快速地从衣柜里,拉出干净的衬衣和领带,套上西装,出门上班。
张国良的朋友都说,他这些年走了狗屎运,先是在公司像坐电梯似的:一路飙升,买房买车,可他们哪里知道:他这几年几乎没有休假,没有周末,不分白天黑夜,像今天这样,刚刚奔波几千公里,从中国的大南端回来,仍旧照常上班,有几个人能做到?
这方面吴雅楠的体会最深,要不她怎么会说,张国良是工作狂人哪?
他今天要开会,要组织项目实施刚刚谈成的项目,还要研究商品市场的开发。
开了一上午的会,讲了一上午的话,张国良口干舌燥,头昏脑涨地回到办公室,便有电话进来。“喂,国良,你回来了?”
是徐文文律师:“是我,你你?你先说。”
徐文文律师说:“你先说。”
“你见我家的雅楠没有?”
“什么?你家雅楠?你这只公猫,是不是着急了,找母猫呀!她怎么了?没在家?”
“她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有东西放在我这儿,要我交给你,我现在就过去,咱们中午一起吃饭。”
“咦,你早知道她在哪儿,还绕这么多弯子!”
“国良,我真的不知道!”
徐文文律师突然恶狠狠地骂张国良一句,挂了电话。
张国良有些莫名其妙,呆坐了半天,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徐文文律师的话里,好像有什么话?难道吴雅楠出了什么事?
张国良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门口,焦灼不安地等了半天,才见徐文文律师从出租车上跳下来,见到张国良也不打招呼,只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低头先行进了餐厅。
徐文文律师穿着一身全身套装,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的精练。
她和吴雅楠相比,媳妇反倒是个随意而温暾的人,两人性格反差之大,不知怎么成的好朋友。
张国良跟在她身后,找了张桌子坐下:“吴雅楠要你给我的东西呢?”
“我饿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徐文文律师伸手叫服务员,拿来菜单低头点菜,并不体察张国良焦急的心情。
“今天谁买单啊?”张国良看徐文文律师一脸的严肃,想打趣一下她。
“当然是你了!”徐文文律师却不觉得张国良的玩笑,有多好笑,使劲瞪了张国良一眼,旁边的服务员,也带着不屑微微撇了一下嘴,张国良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徐文文律师要的菜,都不合张国良胃口,张国良吃了一小碗饭,便放下了筷子,她却吃得香,毫不淑女地大口吃完,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张国良。
张国良一边接,一边笑:“这个雅楠呀,都老夫老妻的了,还玩浪漫啊?”
徐文文律师这一次没有瞪张国良,也不回应张国良的玩笑,一脸复杂地看着张国良。
信封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张国良掏出来打开,只看了上面开头的几个字,头马上像被重锤敲了一样,嗡的一声炸裂开来:这是一张离婚协议书!
“什么意思?雅楠他本人在哪儿?为什么不是她来给我?”
“你看看里面的内容,如果没异议签好后给我。”徐文文律师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吴雅楠都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出差的这段日子,家里出了什么事?”
徐文文律师被张国良的眼光吓住了,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语气也缓和了:“张国良,我真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只让把这个交给你。”
协议书的签名栏,写着吴雅楠两个字,舒展挺括的字体,确实是吴雅楠的:财产分割的部分:她只要了东区的那个小房子,那个房子其实是她父母给她买的,属于婚前财产,现在住的这个大房子归张国良,这个大房子却是张国良他们同供的。
张国良与吴雅楠,一直都是两个经济独立的人,各有各的收入,印象中好像吴雅楠,只接受张国良的礼物,而从未伸手向张国良要过钱。
张国良心如乱麻。吴雅楠这是怎么了?如果她有什么不满,开诚布公地说不行吗?
他张国良有什么错可以改,就是让张国良死,也要让张国良死得明白啊!他张国良又不是恶人,干吗躲着不见,还要再弄个中间人,来使张国良难堪?
平常时张国良以为,他们是比较美满的一对夫妻,现在怎么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张国良竭力想在徐文文律师面前保持风度,可他手里的那张纸在抖,不停地抖。
“请你仔细看清楚,没有疑问的话,请在上面签字。”
“徐文文律师,你说我个不称职的丈夫吗?为什么要离婚吗?”
张国良咬着牙逼问一句,猛地抓住那张纸,唰唰几下撕得粉碎,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撕得好。”徐文文律师突然换了语气,神情变得轻松。
“你这是……”
“国良,我是律师,吴雅楠是我的委托人,我要公私分明,可我又是你的朋友,从私心上讲,我是不想让你们分手的。”
“这些日子,你真的没有见过吴雅楠吗?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张国良,我真的没有见过她,她只去一次律师事务所,把这个交给我。我是干这个的不能不接,后来,我打电话她手机一直关机,我知道你在外地出差,又不敢打你手机明说,只得每天往你公司打电话。”
“那她怎么拿回的这个东西?”张国良指了指地上的碎纸屑。
“她说会给你打电话。”
徐文文律师看张国良皱眉沉吟:“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张国良回答完徐文文律师的这个问题,突然又疑惑。
他觉得:他和吴雅楠之间好像没吵过架,好像也没有闹过别扭的,
是不是自己真的和她闹过别扭?伤了吴雅楠的心,而他张国良忘了呢?
张国良记得出差前,吴雅楠送张国良出门的时候,一直都是好好的,只是在等车的时候,她问了张国良一个问题,她问张国良:“是不是她要什么,张国良都给她。”
张国良当时就很戒备地问她:“你想玩什么花样,她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能给她!”
她气极而笑,骂张国良一点都不浪漫,说她是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很有意思,是夫妻之间的对话,妻子问丈夫的第一句就是要什么,你是不是都能给,第二句是要天上的星星。
吴雅楠说:“你的回答是最没意思的那个!”
张国良听后笑她无聊,她还狠狠地暗暗拧了张国良一下。
张国良一直不是个浪漫的人,难道是他的回答,让吴雅楠失望了吗?即使如此,也不至于突然莫名其妙地闹离婚吧?再说他张国良不浪漫,又不是第一次了,已经七年了呀……
“你是不是你在外面胡搞了,让吴雅楠抓住了什么把柄?”
“我没有!”张国良几乎要跳起来辩驳。
“那,是不是吴雅楠有了外遇?你也知道她是文人,文人大多敏感而多情。你天天出差,会不会冷落了她……”
张国良打断她:“绝不可能。他们感情一向很好,难道你不了解她吗?”
“也是啊,你们一直都是朋友里的模范夫妻,牟善本最羡慕你们了,羡慕你娶了个好老婆……”
徐文文律师的语气里不免有些醋意,看张国良脸色阴沉,也一时语塞。
告别了徐文文律师,张国良回到公司,经过洗手间去洗手,镜子里的男子,神情委顿眼露悲慽,好像一顿饭的工夫,老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