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到楼洞口,毛毛就从楼洞里跑了出来,急急地叫了一声,扑到了张国良的脚边。张国良拍了拍毛毛脑门,张国良早上走得匆忙,忘了给毛毛出去放风,忘了把它关回屋子了。
毛毛一身的泥污,看毛毛的样子,吴雅楠还是没回来?毛毛倒是从不走失的小狗,它小腿粗壮,样子凶恶,陌生人近不了身,又跑得快,所以,常常在张国良和吴雅楠都很忙的时候,让它自己出去放风。这一点是令吴雅楠深为骄傲,反倒是张国良倒是希望毛毛,能一有天走失不要再回来。
张国良从小就讨厌小动物,不喜欢它们毛茸茸的感觉,而且张国良常常在开会,或是出门见客户的时候,低头发现领子或是衣襟上,粘着几根长长的狗毛,令张国良当着外人的面,捏也不是不捏也不是地尴尬。
张国良按门铃,里面没有脚步声过来,给张国良开门。张国良掏出钥匙,打开门,毛毛嗖一下就在张国良之前挤了进去,客厅的地板上,扔着张国良昨天晚上脱下的脏袜子,脏衬衣团在沙发上,张国良昨天看过的报纸和杂志,散落在茶几上,一切都还是张国良走时的样子。吴雅楠仍然没有回来。
张国良颓然坐在了沙发上。毛毛的表情,也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轻轻哼着来回找了一圈,然后失望地卧在张国良的脚边,把头拱进了张国良的腿间。
这一次,张国良没有踢它叫它滚开。
有电话打来。来电显示的是牟善本的电话。
“国良,家里就你一个人吧,来我家喝酒吧。”牟善本是想安慰张国良,但他这种方式太露骨,张国良情绪不好,根本就不想接受。
“不去!”
“来嘛,你心烦!我也心烦,过来陪我喝两杯。”
“你心烦?你不是家有徐文文律师嘛,烦什么?”
“她?她是个工作狂,不到晚上十点,别想见着她的面!”
“不想去,太累了。”
“哎呀,你这人真不够意思,如果吴雅楠在家,我是不会叫你的,现在你不也是一个人嘛,一个人吃晚饭,你来陪陪我嘛。”牟善本竟然撒起了娇。
“好吧。”张国良心一软,答应下来。
牟善本家离张国良家,只隔一条马路。因为住得近,以前牟善本经常晚上,因为没有地方吃饭,也来张国良家蹭饭。现在轮到张国良了。
张国良拎了一打啤酒上去。
牟善本叫张国良去喝酒,酒他一定是有的,但张国良想喝醉。喝醉可以助眠。
牟善本做菜的水平,比吴雅楠差远了,肉丝粗得像手指;青菜的水没有沥干,不像是炒而是煮。
牟善本显然对他自己做的菜,没有信心,一脸歉意地说:“唉,凑合着吃吧。”
但他让张国良吃,他自己却不动筷子,只端着杯子喝酒。张国良也只好喝酒。两个男人喝酒,非常的闷。
如果吴雅楠和徐文文律师在,气氛常常会是活跃的,热闹的。
想到此,张国良叹气,牟善本也叹气。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相对着,又无奈地笑了:“喝酒”。
“哎,你儿子哪?”张国良找话说,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把闹闹从老家接回来,整天见不着,淘着哪。”
“那徐文文律师不管?我一个人看不过来。”
“让你爸妈过来一起住。”
“徐文文律师和他们又合不来。”
张国良的提议,被他否决了,他真有烦心事!继续闷头喝酒。
“你和吴雅楠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牟善本叹了口气。
张国良和吴雅楠,是曾经有过孩子的:“第一次是结婚不久,一不小心怀的,吴雅楠想要,而张国良事业刚刚起步,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劝她打掉了”。
第二次张国良和吴雅楠,戒烟戒酒准备了半年,吴雅楠怀孕三个月时,却患上了病毒性重感冒,不得不打针吃药,无奈之下,又一次去做了手术。
当时,看着吴雅楠在做手术后的痛苦样子,张国良决定不再要孩子了。
吴雅楠本是喜欢孩子的,从她看到婴儿时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
可张国良是爱她的,怕她受苦,才做此决定的:难道张国良错了?如果张国良有个孩子,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提出离婚!
她是为了什么要离婚呢?
张国良到底做错了什么?
“国良,雅楠有点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吴雅楠为什么要离婚?”
“你问我,我问谁?不知道!”
“咦,你是当事人啊,你真不知道?”
“我作风正派,从始至终,只有吴雅楠一个女人,不嫖不赌,工作努力,事业有成,我哪一点不行?她凭什么要离婚哪?”
张国良“咣”的一下,把酒杯樽到桌子上,啤酒溅了出来,带着泡沫的液体流了张国良一身。
“你真不知道吴雅楠,为什么要跟你离婚?那是你根本就不懂女人!你光是努力工作就行了?光会挣钱就行了?你想想:结婚这些年,你和吴雅楠一起休假旅游过几次?看过几次电影?你知道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吃什么菜?喜欢看什么书?你每天几点回家?你回来说过几句话?你说得最多,是不是你累?你一星期和她又做几次爱?嗯?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说过你爱她?你是不是把家当作宾馆啦?你眼里有没有家的观念呵……”
张国良听牟善本在唠叨,像个怨妇似的,越说越激动。
张国良笑了,他不是在质问他张国良,他觉得他的矛头,对准的是徐文文律师。
牟善本有些醉了。
门外有钥匙开锁的声音,徐文文律师回来了。
“喝酒呢?”徐文文律师进门,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被张国良和牟善本搞得一片狼藉的家,扔掉皮包甩掉鞋子,脱掉外套,神情疲惫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一点,徐文文律师比吴雅楠要好,如果吴雅楠看到家里乱成这样,一定皱眉表示不悦。
张国良说:“雅文回来了。”
徐文文律师仰着头说:“累死我了!”
张国良对这句话熟悉之极,这不也正是他回到家里,经常说的第一句口头语吗?牟善本说得没错。
“老婆,渴不渴,我给你倒水。”牟善本像换了一个人,殷勤起身去给徐文文律师倒水。
“真贱。你真是怕老婆!”张国良笑着骂。
“你倒是不怕!可老婆不跑了吗。”牟善本瞪了张国良一眼,把水端到徐文文律师嘴边,看着她喝下,才又过来坐到张国良面前,拿着杯子和张国良碰杯。
张国良将杯里的酒一气喝下说:“太晚了,我要走了。”
张国良站起身,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个把持不住轰然倒下。
徐文文律师尖叫一声,跑过来蹲下:“喂,喂,国良,你没事吧。”
“没事。”张国良挣扎着要起来,却像翻了盖的乌龟,只是手脚乱划,却动弹不得。
“牟善本,你把他扶到客房的床上。”徐文文律师冷静地指挥牟善本。
“张国良要回去,我不能在你家住,我要回去,吴雅楠在等我呢,我一定要回去的!”张国良挣扎着一定要回去。
“好,好,送你回去,你就别叫了,祖宗,整栋楼被你吵塌了,牟善本,你扶着他,我去开门,哎哎,慢点,他心情不好,你怎么还让他喝这么多酒,真是的!”
“我也是,竟给自己找麻烦!这小子,猪一样沉。”
牟善本粗暴地把张国良扛在背上,气哼哼地嘟囔。一路跌跌撞撞,张国良全身的重量,都压到牟善本身上,牟善本摔到地上了两次,才勉强把他送到家。
进门时,牟善本踩到了毛毛,毛毛惨叫着跑开,把牟善本也吓了一跳,差点把张国良摔到地上。
牟善本终于把张国良扔到床上,坐在床边喘了半天的气。
张国良听见徐文文律师惊叹:“雅楠总是这么会安排,看这屋里的摆设,真有品位……”
两人开了灯,依次在房间里参观了起来。
张国良躺在床上,虽不能动,心里却得意至极,张国良觉得家是世界上,最为温暖舒适的地方。
牟善本对徐文文律师说:“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家,跟猪窝似的,你也跟着雅楠学学。”
“我可学不来,要学你学,国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工作就要了我的命了!你不知道做家务有多琐碎吗,简直是累人之极。”
“累?人家怎么不累?”
“怎么不累?要是不累,雅楠干吗跑掉?你是不是也想让张国良跑掉呀?嗯?咱们走吧!毛毛,回去,回去!”
张国良仿佛听到“通”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