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雨,给冯主任挂完电话的时候,司机小周就把那辆破伏尔加车开过来了。他问,“车还能用?”
小周慢慢地停住车说,“上午是因为油线脱落,好歹查到了原因,只要路上别停车,能赶到市里。”
山大雨坐在车上,心里老是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化副市长,什么事,你这么十万火急的找我?还不直接地打我的手机,叫秘书找我,是关乡长的事被市里知道了?还是皮革厂的工人又去了市政府闹事,还是……
“去哪里,山书记?”车进入市区了,司机小周慢慢地减着车速问。
“去蓝天大酒店,”山大雨两眼望着前方车流人流,仍然在想着他的心事。可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到主题上。他琢磨不透,化维相用电话找他,还转个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会,那座五星级十六层全市最高的摩天大厦—蓝天大酒店就出现在眼前。
于今,这座大厦,是市委焦发龙副书记的夫人于秀玲承包了。于秀玲承包后,她分别给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以上的市委领导每人留出了一套套房。至于这房间号,只有住房本人和于秀玲知道。市里的领导,如果和你不是十分投机,绝对不在这个地方接见你。当鲍秘书告诉山大雨说化维相找他,他手机联系,化维相告诉他到蓝天大酒店后再联系。当车头刚刚捱近蓝天大酒店停车场的电动门的轨道时,伏尔加轿车,突然熄火了。气得山大雨什么也没说,下了车就朝大厦大厅走去。每当伏尔加轿车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山大雨就生破伏尔加轿车的气。事实上,他是在生化维相的气。如果不是化维相把那辆奥迪车带走,他能丢这个丑?他刚走进那豪华的大厅,又回头看了看那破伏尔加轿车,还趴在电动门的轨道上。门卫走过去在指手划脚,很明显那是在驱赶司机小周快离开。可是,车就是不动。山大雨知道,那车又发动不着了。这时,破伏尔加轿车的后边已有四辆高级轿车在很不耐烦地鸣着笛,车还是不动。门卫急了,就和司机小周吵了起来。小周坐在车上,歪着头,和那个一身红服装打扮得活像出土的罗马古代士兵的门卫争吵着,而且争吵声越来越大:
“快离开,开这样的车竟然上这等地方,也不怕丢脸!”
“你这地方什么样的车才能来?”司机小周也不服气地抢白着。
“你没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开着辆粪车子竟然跑这地方来,真不要脸!”
“你说话,文明点,好不好?”
“文明,能代表金钱?你知道来这蓝天大厦的都是什么人,他们都是高干,他们都是富豪,给你开这破伏尔加的开套总统套间你能住得起吗?你也不下来尿泡尿照照自己!”
“我找你们的大厦总经理!”
“你见得上么?”
司机小周什么也不说了,下了车把车门砰得一关,气哼哼地朝大厅走去。
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胖乎乎的家伙。一手卡腰,一手指着那辆破伏尔加问:“谁的破车,不快开走!”他见没人应,就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不多会,交警来了辆铲车,二话没说,就把那辆破伏尔加轿车铲走了。
山大雨在大厅里看得一清而楚。可是,他没出来阻拦。他认识,那个打手机的是市工行的米行长。心想,这家伙行动好快呀,大概是上边来人了。他望着铲走的破伏尔加轿车,心里恨恨地骂道,你他妈的,最好是给我砸烂了它!
山大雨见那四辆车,徐徐开进了大厦大厅前的停车场上。在大厅中值班的几个男服务员,立即跑过去,伸出手挡住车门上沿,接着从车上钻出几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四辆车共下来了七八个人。除了那个米行长外,其余的那几个,山大雨都不认识。他估计,可能是省行来的客人。他怕被米行长看见,接着进了电梯,恨恨地按了下那个9字。他随着电梯的上升,又在胡思乱想,他妈的,那服务员也狗眼看人低。只要坐好车的,狗,也是人……
电梯号码标志上方,那个红色的9字闪动了几下,电梯的门徐徐地打开了。山大雨走出电梯,见楼道里空无一人。来之前手机联系,化维相说在9楼,到大厦后再联系。这时,他只好又重拨了化维相的手机,可手机中传出一个柔柔的女中音: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妈的!”
山大雨,恨恨地骂了一句。无奈,他只好在楼道里走来走去,在等待着,那边开手机。
约一个小时过去了,山大雨一连拨了三四次,也没拨通化维相的手机。他有些耐不住了,又乘电梯回了一楼,坐在一楼大厅左侧的休息室沙发上。休息室对向大厅的落地窗玻璃,是一种特殊玻璃。从里边往外看,是明玻璃。外边的事,什么也能看得清楚。从外面往里看,就是毛玻璃,里边的事,什么也看不清。山大雨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那个用意大利七彩大理石装潢豪华宽敞的大厅。无意识地看着那些时而走出电梯和走进电梯的男男女女,心里在无边无际的想着:
“这化维相在搞什么名堂,说是叫来找他,可一下午老是关着手机!”
这时,大厅服务台上的电子时钟,轻轻地叫了五下,已是北京时间17点了。
山大雨,见化维相的手机老是不开,就想找司机小周,想法回去。就在这时,一号电梯又徐徐地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少女,是她?
山大雨,一看从电梯走出的那个少女,不是别人,竟是梅娜娜。她来咋?上午还在亚利乡,追着我的屁股转,过午竟然从这蓝天大厦走出来,她来这里找谁?是不是?
于是,他蓦地记起,那年秋天的一个蒙蒙细雨的晚上。他从市里开完会回到乡里后,想去找化维相汇报下市里有关三秋工作会议精神。因化维相的家属在市财政局工作,还没调来亚利乡。化维相,就在乡里住单身。他的宿舍就在党委办公大院的西头,当他走近化维相的宿舍不远的地方。他看到化维相的宿舍里的灯还亮着。可当他即将走到宿舍大门口的时候,屋里的电灯就关了。他想,可能化维相不舒服,就想不打扰了。就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在翻阅当天的报纸。约到11点左右,他的肚子咕噜了几咕噜,就想去厕所。他想,有可能晚饭在市委招待所吃海鲜没吃着。说不迭话的工夫,就想拉。于是,他就急急忙忙地往厕所跑。厕所,就在党委办公室的西头。就在化维相的宿舍的前边。他拉完稀后,一边扎着腰一边从厕所往外走。当他刚走出厕所拐角时,他看到化维相的院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先探出一个人头来,向左右看了看,接着钻出一个女人来。
“雨还下,我拿把伞给你,”化维相的话音很低很低。
“不用,化书记,你屋里吧。”
“走好。”化维相小声说。
山大雨一听是梅娜娜,他一下明白了。刚才化维相为什么早早的关了灯……那么,刚才梅娜娜从电梯里走出来,难道也像是那个夜晚,从那道门缝钻出来吗?不可能吧,这座摩天大厦里有的是倩女,不需要再从乡下找刺激了。山大雨一边想着,一边又一次拨了化维相的手机,这次通了。
“喂,化市长,我是山大雨,啊,九楼907房间,是、是,我马上,上去,好、好。”
山大雨,走进电梯的时候,还在想着那个蒙蒙细雨的夜晚。从那道门缝钻出的那个女人,和从电梯走出的女人,是不是去找的同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