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里,大家都卖力地干着活。
“拔大麦的活,还真是难干,真是费手。”身体消瘦的西胜妈艰难地拔着,嘴里嘟囔着。
“你不会少攥点,这样好拔还不伤手。”秀英给西胜妈说着,一边小心地拔着大麦,一边麻利地归拢着。
“大家赶快收吧,再不吃东西,肚子都饿瘪了。”拐子李的老婆撅着肥肥的屁股很是卖力。
“谁和你比啊,身体壮得和牛一样,就你劲儿大。”矿工老婆李婶一句话,逗得大伙一阵大笑。
“你老汉从矿上回来,看你的腰也就细了。”拐子李的老婆打趣地回了她一句。矿工李婶手里干着活,嘴里说:“你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哈哈哈……”干活的女人们爽朗的笑声,飘荡在麦浪滚滚的原野上,山东庄淳朴的人们在劳作之余,显得幽默诙谐,团结和睦。
文鹏听到大婶们的打趣声,也不敢作声,只知道低头干活。有板有眼地捆着麦子,两腿夹住一大堆大麦,从根部中间抽出一小撮,用劲一拧,分成两股,两手一抱翻过来,然后拧成一个结,往麦子捆里一插,立起来就是一个大捆子。他捆完一捆,回头看看招弟咋样都捆不住,就走过去小声说“你这样捆”,边说边给她示范着,但就是不好意思抬头看她一眼。而招弟站在一边,只看着文鹏满头大汗,真想给他擦擦,又不好意思,哪儿有心思顾得上看文鹏如何教她捆麦子呀。彩铃姐站在旁边,看着他俩,“哧哧”地笑着。
彩铃姐叫过招弟,悄悄地给她说:“把文鹏说给你,咋样?你同意了,我让我妈给你去做媒,行不?”招弟红着脸说:“姐,看你,又来了。”
“瓜女子,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啥啊?呵呵。”彩铃说完,咯咯地笑了。
招弟家没有男孩,姐姐早早地就出嫁了,父母亲一心想给她招个上门女婿。招弟上初中的时候,就对柔弱的文鹏有好感,可她家的情况,人家能愿意倒插门吗?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惆怅,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红扑扑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漂亮,微微挺起的胸部,浑圆的屁股,显示着少女的成熟与丰满。
正午时分,气温也渐渐地热了起来,干活的人都是汗流浃背的。文鹏和发平开始拉运大麦了,正在装车的时候,队长栓牢叮咛说:“发平、文鹏,你们少装点,多拉快跑啊。”说完,擦了把汗水,活动了几下发酸的老腰。
发平架着车子,咬着牙从麦子地里往出拉,文鹏在后面推着,彩铃姐、招弟赶快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才把车子从松软的麦子地里推到道路上。发平龇牙咧嘴地一边鼓劲拉着,一边高兴地唱起歌:“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穿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嗨。迎着霞光千万道……”
“文鹏,你也来一首。”彩铃姐看着文鹏说,文鹏想了想就亮起嗓子唱起来:“村村寨寨,嗨。打起鼓,敲起锣,阿瓦唱新歌……”文鹏歌唱得不错,也会吹笛子,彩铃姐笑着说:“发平,你听文鹏唱得多好,你咋就唱得跟鬼哭的一样,哈哈哈。”
发平自嘲地说:“姐呀,我咋能和人家老师的娃比呢,对不?要上坡了,你们使劲推车。”大家一起使劲,架子车顺利地上来一个斜坡。
文鹏跟在后面缓缓劲,歇口气,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正在推车的招弟,那结实诱人的背影,直瞅得文鹏心猿意马的,心想,自己这辈子要是能娶上招弟,那该多好啊。对,这辈子一定要把她娶到手。
第一架子车大麦拉到了大槐树下,拐子李他们早已经支好了铡刀,卸了车,他们就开始一把一把地铡去麦子带土的根部,整齐地码堆。
麦子地里,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有的用草帽扇着凉风,拄着拐棍的招弟奶奶来送凉开水了,拿着几个黑瓷碗,提着一个大铁壶,让干活的人解解渴。
文鹏没有过去,咽了咽唾沫,继续装车,正忙活的时候,招弟端过来一碗温开水递给他,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一饮而尽。
“慢点儿喝,看把你急的,小心呛着。你干活悠着点儿,别累着了。”招弟接过碗,看了文鹏一眼,怜爱地说了几句。
早晨收完了大麦,正午的时候,铡去麦根的大麦,有一部分已经晾晒在了大槐树旁边的空场地上了,大家都收工回去喝水吃饭了。
秀英回到家里,看看日头,觉得文鹏父亲和大鹏也该放学了,准备用玉米面做点搅团吃,她生着火,风箱拉得吧嗒吧嗒地响,一会儿工夫水就开了,她慢慢地把玉米面倒进锅里,一边轻轻地搅拌着,文鹏就赶快过来给母亲帮忙拉风箱。
只见母亲一边用根擀面杖在锅里不停地搅着,一边给文鹏说:“打搅团可有讲究了。你外婆那时给我说,把握火候是关键,搅团要好吃,由大到小巧烧火,七十二搅不可少。所以,那时你外婆做出来的搅团可好吃了,放进菜汤中能热吃,摊在案板上可凉调,做成漏鱼比凉粉还好吃哩。”
“妈,那今天就吃漏鱼。”文鹏咂巴着嘴说。
“好啊,你把火候把握好,一会儿提半桶凉水来,让我把案板也洗干净,再摊上一点儿晾上,你父亲胃不好,得给他调点儿热汤吃啊。”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在大铁锅里用擀面杖使劲地搅拌着,热腾腾的蒸汽热得母亲满头大汗。
搅团做好了,文鹏母亲把一些晾在案板上,摊得不厚不薄的,又拿出一个用葫芦做的漏鱼瓢,倒进热搅团后,一边用盛饭的铁勺轻轻拍打着,一边吹着扑面的热蒸汽,鱼状的面食掉进凉水桶里,轻轻搅动,如同一条条金黄色的小鱼,瞬间游动起来,婀娜多姿,特别诱人。
漏鱼做好后,文鹏母亲拿出一副长把的小炒勺,倒点油,伸到火里,炒了点葱花,用醋调制一碗蒜水,就等文鹏父亲和大鹏放学回家吃饭了。
文鹏父亲领着大鹏放学回家了,弟弟开心地吃着漏鱼,而文鹏父亲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表情很是痛苦,疲劳地说:“你们先吃,我待会儿再吃。”说完,就圈下了腰,眼睛看着地面。
文鹏心疼地看了父亲一眼,小声问母亲:“妈,我爹咋啦?”
“昨天,你爹上煤城卖箱子累的,痔疮犯了,难受得不行,一会儿吃完饭,叫村里的医生看看。”母亲说道。
文鹏给父亲端去一碗热搅团,看着父亲蜡黄的脸,痛苦得有点儿扭曲变形。父亲接过碗,他端着搅团的手都有点轻微地抖动。他慢慢地吃着,对着文鹏说:“你也赶快吃吧,下午还得干活。”
“嗯。”文鹏答应着,进了厨房,端出一碗漏鱼,过来给弟弟的碗里分了一点,靠在院子的香椿树上,他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弟弟看起来真是饿了,吃得津津有味。文鹏低下头,心想,忙完活,赶紧带父亲去医院看看,再也不要让父亲受此痛苦了。
文鹏心疼父亲,但也无奈,但今天妈妈,用父亲带回来的玉米面做的漏鱼,实在好吃,吃起来很香很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