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午饭后,北面的天空,乌云渐渐地升起,队长栓牢焦急地赶往麦场,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爷啊,等我把麦子碾晒了,你再下雨吧!老天爷啊,老天爷!

下午上工的钟声提前敲响,文鹏他们继续拉运麦子,天空中乌云已经涌起,从远处的山峦后面慢慢地露出山头,不由得人们心里着急,脚下步伐加快。但头顶上的太阳还在火辣辣地照着大地,铺在麦场里的麦子晒过后,拐子李、队长栓牢两个已经牵着牛,开始在烈日下碾场了。两人头上戴着已经没了边的破草帽,一手牵牛,一手扬着鞭子,带着笼嘴的老黄牛,拖着石碾子咯吱咯吱地在麦场里转着。西胜站在大槐树下,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要老黄牛停下来,扬起尾巴,他就会飞快地冲进麦场,拿起器具去接老黄牛的大便,真怕弄脏了麦子。

发平架着拉麦子的车子急匆匆地来了,后面跟着彩铃、招弟两人推车,西胜的眼睛就不时地瞅着快要成为自己媳妇的彩铃,彩铃也会看一眼发呆的西胜。发平见状,猛地喊了一句:“西胜哥,老黄牛大便了。”惊得西胜操起工具就往麦场里奔,惹得大家笑作一团。西胜大笑着,追打着发平。几个年轻人在一起打闹着,嬉笑着。

停下来后,发平问了句:“彩铃姐,你看西胜哥咋老盯着你的屁股狠看哩,呵呵。”彩铃红着脸,拿起一撮麦子就撵着打他,西胜呵呵地笑着,赶快拿着竹器具去接老黄牛的大便,也顾不得看他们的嬉戏打闹了。

大麦碾压过了两遍后,开始起场了,坐在大槐树下的全村老少劳动力,一齐动手,年轻人跑来跑去地把麦秸推到场边堆起来,妇女们小心地清扫着剩余的麦秸,年长者把麦子堆起来,准备做扬场的准备。麦场里顿时尘土飞扬,人声鼎沸,大家欢声笑语,干活劲头十足。

麦场里,不一会儿工夫,中间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麦堆。这下,大伙儿该休息了,男女老少都席地而坐,有的靠在麦垛上,有的坐在大槐树下,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接下来,就该山东庄里那些年长者出场了,他们大多都是扬场的高手。

队长栓牢没有多说话,手里拿着木锨,走到麦堆旁边,先少少铲了一点带着尘土和麦渣的麦子,然后轻轻地扬起,试好风向,然后转身示意坐在下风的人们赶快移开。于是,几个年长者一字摆开,准备扬场了。只见他们你一锨,我一锨地铲着麦子抛向空中,灰尘和麦草便随风而去,飘向远方。饱满的麦粒便会天女散花般地落在干净的土地上,一股又一股浓浓的尘土,夹杂着草末,随风飘向远方,不一会儿工夫,就把麦粒和麦草分离完毕。看着饱满干净的麦粒,庄稼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喜悦的笑容。

麦子处理好了,年长者开始坐在大槐树下喝茶抽烟。队长栓牢抓起一把大麦在手里搓搓看看,嘴里放了几粒嚼了嚼,便和老保管彭应发估计着今年的收成,决定按照人头先分一点给村民,让家里断粮的人家不至于再饿肚子。

商量好后,他抬头看看远处的天空,乌云已经快到头顶了,看来暴雨的到来也不会太远了。于是,便让大家赶快回家拿口袋,准备分粮。坐在地上的人们,一听队长栓牢发话了,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尘土,急匆匆地四散而去,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队长拴牢又在那里指挥着文鹏、发平、春来他们把没有碾压的大麦码垛处理好,给顶部盖上塑料布,用砖压好。

不到一个时辰,粮食就分完了。麦场收拾停当后,大家还没有好好地喘上一口气,一阵疾风刮过,轰隆隆的闷雷声就在头顶上炸响,天际之间电闪雷鸣,狂风夹着豆大的雨滴越下越大,哗哗地打在麦场上,泛起阵阵的白土,天地之间顿时雾蒙蒙一片。

“轰隆”,又是一个响雷,疾速的闪电划过长空,瓢泼大雨就像从天上倒下来一样,疾风骤雨迅速地笼罩了整个山东庄。队长栓牢的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站在磨面房的屋檐下,焦急地看着风雨中的麦垛。

暴雨中的麦垛,盖压的塑料布几乎就要被大风吹走。粗壮的大槐树也在大风中枝丫摇摆,咔嚓一声,被大风吹落下一截树枝,掉落下来。他无奈地看着眼前,点上烟锅,吱吱地抽着旱烟,焦急的神色在脸上显现。

磨面房里,西胜已经开始给几户断粮的人家磨面了,磨面机轰轰地震响着,他不停地倒换着下面的铁兜子,直至把新麦全部磨好,装在面袋子里,心里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他嘴里唱着秦腔,眉毛上、脸蛋上满是白色的粉末,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微笑。屋里的机器声,屋檐下哗哗的流水声,天空中的炸雷声,汇成了特殊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