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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暗夜泛舟

1915年3月7日的深夜,苏州河就像一条被岁月遗忘在黑暗中的铅色带子,悄无声息地横卧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河面宛如一面巨大的幽蓝镜子,散发着冷冷的光,在这光芒之下,似乎隐藏着许多足以扭转局势的秘密,神秘莫测,让人难以捉摸。陆宗盛躲在乌篷船那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连大气都不敢出。河水刺鼻的腥味直往他鼻子里钻,与不远处那盏昏黄煤油灯散发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使得他本就因这场秘密行动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此刻更是如同一张即将崩断的弓弦。

三艘乌篷船,船身都被“永记米行”的帆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就像三条潜伏在黑暗深渊里的蛟龙,一艘挨着一艘。河面上的暗涌轻轻拍打着船身,船在水面上悠悠晃动,幅度虽不大,却让人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船底与茂密的芦苇丛不时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场秘密集会的重要性,一旦出了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船舱里,油印机的滚筒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青灰色的光,看上去冷冰冰、阴森森的,活像一头蛰伏已久、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巨兽。敞口的油墨桶毫不客气地散发着刺鼻的松烟味,与虞洽卿手中那根雪茄冒出的檀香味交织在一起,让这个本就狭小拥挤的空间变得更加压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大家的喉咙,令人喘不过气来。

虞洽卿,这位在上海滩商界翻云覆雨的上海总商会会长,身着质地精良的杭纺长衫,透着几分文人的儒雅气质。可此时,他正手持银制烟嘴,雪茄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情。他眉头紧锁,满脸的忧虑怎么也无法消散。“三井的棉纱倾销太厉害了,背后还有日本正金银行撑腰,咱们的纱厂现在危险得很,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压低声音说道,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一下下敲击着舱壁,那沉闷的声音震得油印机的零件都微微晃动,仿佛这些零件也在为民族实业面临的困境而抗议。“必须得找汇丰贷款,不然咱们都得遭殃,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说着,他透过窄如发丝的舱缝,紧紧盯着对岸那在雨雾中忽明忽暗、闪烁着霓虹光的“三井物产”广告牌,眼神中满是不甘与决绝,那神情恨不得将这个阻碍民族实业发展的“罪魁祸首”一口吞掉。

这时,英国汇丰银行买办希圣鲁端坐在一旁,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格外干练。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狡黠。他拿着放大镜,镜片反射出的冷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在陆宗盛掌心的怀表上扫过。“贷款倒不是不行,”希圣鲁操着一口沪语和英语夹杂的奇怪口音,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语气仿佛在谈论一笔再平常不过的买卖,“但你们纱厂得改用英国兰开夏棉纱。”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怀表的表链。齿轮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而神秘的光斑,如同夜空中那些遥不可及、神秘莫测的星星。“Lancashire cotton,懂伐?”

陆宗盛一听这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内心开始了激烈的挣扎。他深知改用英国棉纱风险巨大,变数颇多,可当下纱厂的严峻形势又让他别无选择。片刻后,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突然将怀表重重地拍在满是油渍的矮桌上。表盖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寂静得可怕的船舱里格外刺耳,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这只德国宝玑航海天文表,表壳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划痕,每一道都似乎在讲述着过去的故事。而表链却崭新发亮,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芒,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押二十万两,三个月赎回。”陆宗盛沉着脸说道,语气坚定,那声音仿佛是从他胸腔最深处迸发出来的,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表盖上刻的“1915”字样,那金属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也承载着他对当下局势的期望,他多么希望能凭借这块怀表,为民族实业寻得一条生机。

希圣鲁见状,立刻将放大镜凑近表链。镍钢合金的齿轮在镜片下被放大,每一个细微的纹理都清晰可见,仿佛这里面隐藏着开启神秘宝藏的密码。

“德国克虏伯厂的镍钢合金。”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话语中满是惊讶,这材质的特殊性让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战时能改装马克沁机枪撞针。”说着,他用镊子尖轻轻拨动齿轮,齿轮转动发出细密的咔嗒声。

这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不断回荡,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陆老板,这怀表可不一般,远不止值二十万两,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紧紧盯着陆宗盛,眼中充满了探寻真相的渴望。

虞洽卿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手中雪茄的烟灰簌簌地落在怀表上,他却浑然不觉。他下意识地用丝绸手帕擦拭着表壳,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发现划痕下方似乎有摩尔斯电码的刻痕。“宗盛,这东西……”他的声音陡然变低变哑,眼神中瞬间充满了疑惑与警觉,犹如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上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这怀表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目光在陆宗盛脸上来回扫视,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答案。

就在众人满心疑惑、面面相觑之时,芦苇丛中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叫。这熟悉的暗号如同一记炸雷,瞬间打破了船舱内令人窒息的沉闷氛围。陆宗盛听到后,像一只敏捷的猎豹迅速站起身来。他手中的表链在舱壁上划出一串耀眼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醒目。他快速刻下“3月7日,闸北仓库交货”的暗语。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揣进对襟马褂里,仿佛那是他最珍视的宝贝。转身时,他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仿佛在为这场秘密行动打着独特的节奏。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钥匙齿间卡着的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暗黄色,似乎也隐藏着什么秘密,让人不禁对这钥匙的用途及背后的故事充满好奇与猜测。

“等等。”希圣鲁突然伸出手,用力按住陆宗盛的肩膀,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闸北仓库的货,确定没问题?”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语气中满是担忧,仿佛预见到了即将来临的危机。“昨天有日本浪人在十六铺码头闹事,说有人私运军火。这事儿可不小,要是出了差错,咱们谁都跑不了,你可得想清楚了。”他紧紧盯着陆宗盛,期望能从他的回答中获得一丝安心。

陆宗盛的手指在怀表盖内侧轻轻摩挲着,那里刻着很小的德文:“BREGUET - 1915”。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了看船舱里堆积如山的《国货日报》油印稿,这些稿件仿佛承载着民族的希望。“货是英国商船‘玛丽号’运来的,手续齐全,不会有问题。明天正午交货,我都安排好了,二位放心吧。”他的声音沉稳,试图用这份坚定给大家吃下一颗定心丸。

然而,他的话音还在船舱里回荡,船外突然传来汽艇的轰鸣声。那声音如同咆哮的野兽,越来越近,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平静,仿佛恶魔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陆宗盛脸色骤变,像一阵风般迅速将油灯吹灭,整个船舱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深渊吞噬。月光下,只见三艘挂着“正金银行”旗帜的汽艇破浪驶来,探照灯射出的强光如利剑般划破黑暗,在芦苇荡中来回扫射。这强光惊飞了好几只夜鹭,它们扑腾着翅膀飞向夜空,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危机报警。那叫声在夜空中回荡,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快!”虞洽卿焦急地大喊,声音都带着颤抖,这颤抖中既有对危险的恐惧,也有对行动失败的担忧。他赶忙抓起油印好的报纸,手忙脚乱地塞进船板的夹层里,那动作仿佛在与死神赛跑。“把怀表沉到河底!要是被他们发现,咱们都得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半点都不能马虎!”他几乎是嘶吼着,此刻他心里清楚,一旦被敌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陆宗盛犹豫了一下,内心痛苦万分,这块怀表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可当下的危急情况让他别无选择。最终,他还是解开表链,将怀表缓缓放入河中。月光照进水里,能看见表链内侧新刻的字:“闸北仓库交货”旁边,多了一行很小的英文:“The game is afoot”。看着这行字,陆宗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一场惊心动魄、关乎生死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而他们已然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无处可逃。

就在汽艇的探照灯即将照到船头的千钧一发之际,陆宗盛迅速将怀表又揣回怀里,那动作仿佛在守护自己最后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摸出怀里的铜钥匙,轻轻转动舱底的暗格。随着“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暗格缓缓打开,用油纸包着的英国棉纱出现在眼前。在煤油灯的映照下,这些棉纱泛着乳白的光,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沉睡的婴儿。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暗藏玄机。仔细观察,纱线中间能隐约看到一些细小的金属丝,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藏在暗处的利刃。

“这是……”虞洽卿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这些金属丝是怎么回事?宗盛,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可别吓我啊!”他紧紧盯着陆宗盛,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英国兰开夏棉纱。”陆宗盛表情平静地解释道,然而这平静之下,他的内心实则如大海般波涛汹涌。“不过掺了点德国造的镍钢合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钥匙插进暗格的锁孔,轻轻转动,舱底传来齿轮咬合的清脆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开启胜利大门的钥匙转动的声响。“这是我特意安排的,这些合金丝足够改装三十挺马克沁机枪。如今这局势,列强都在盯着咱们,咱们不得不防。有了这些,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说不定还能救命,保家卫国可全靠它们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让虞洽卿和希圣鲁心中不禁对他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虞洽卿和希圣鲁对视一眼,眼神中既有对陆宗盛大胆安排的惊讶,也有对当前局势的深深忧虑。他们心里明白,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每走一步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汽艇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极度紧张的气氛也有所缓和。陆宗盛缓缓掀开舱帘,对岸“三井物产”的霓虹招牌仍在雨雾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在象征着这个动荡时代的复杂多变,让人捉摸不透。他摸出怀表,表链上的德国齿轮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秘密,又仿佛在预告着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陆宗盛心里清楚,他们正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与挑战。但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咬紧牙关奋勇前行,在这暗流涌动的局势中,闯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