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严严实实地压在闸北的上空。闸北仓库那扇老铁门,满是岁月和战火留下的斑驳锈迹,就像历史亲手刻下的沧桑印记。陆宗盛站在门前,眉头紧锁,警惕地四处张望。他伸手用力一推,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街巷里传得老远,仿佛一头古老的巨兽在低声哀号。
走进仓库,三十六盏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晃晃悠悠的。灯光照在货架上的克虏伯齿轮上,泛出青冷的光。这些齿轮大小不一,每一枚都好像藏着说不完的秘密。陆宗盛慢慢走到货架旁,伸手摸了摸其中一枚齿轮,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同时发现齿轮内侧刻着的螺纹,竟然和淞沪铁路枕木螺栓的螺纹一模一样,这似乎是一种特殊标记,暗示着它们与这条重要铁路的紧密联系。
仓库管理员老杨,背驼得厉害,像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他从仓库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身上那件藏蓝色布衫破破烂烂,还沾着暗红色的土渍,那是闸北工业区特有的赭石黏土,见证着这片土地的工业气息和多年的变迁。老杨眼神疲惫又小心,看了看陆宗盛,微微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陆老板要的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指在货架编号上慢慢移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砰” 的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仓库里压抑的安静。老杨的后颈突然溅出一片血花,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体猛地一抖,双手下意识地挥舞了几下,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直直地倒在齿轮堆里,带起一片灰尘。陆宗盛反应极快,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迅速趴在地上。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带着热乎乎的气息,射进旁边的松木货架,木屑四处飞溅。
混乱危险之际,陆宗盛看到老杨右手紧紧抓着半片樱花纹青瓷碎片。他心里一惊,这碎片上的釉色他再熟悉不过,和松本一郎袖扣上的樱花纹章简直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巧合,里面肯定藏着大秘密。他毫不犹豫,赶紧伸手把碎片塞进暗袋,刚碰到怀表链,就听到屋顶传来一阵瓦片破碎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三枚日式九七式手雷,正顺着屋顶斜坡滚下来,在货架之间蹦来蹦去,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情况危急到了极点,陆宗盛来不及多想,一把抱起装着齿轮的箱子,朝着后窗冲过去。他用力一撞,窗户玻璃碎了一地,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接着,他纵身一跃,跳进了苏州河支流。河水冰冷刺骨,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可他根本没时间感受寒冷,在水下,他惊讶地发现有条水泥暗渠。这条暗渠又深又神秘,水流湍急,好像一直通到十六铺码头。陆宗盛顾不上细想,顺着暗渠拼命游。
在水流的冲击下,陆宗盛身上的怀表链突然绷紧。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借着水面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发现齿轮内侧 “3 - 7 - 1915” 的刻痕这会儿泛着幽蓝的光,仿佛被神秘力量激活了。这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充满疑惑,可现在根本没时间琢磨,只能继续往前游,默默祈祷能平安逃脱。
与此同时,虹口日租界的樱花树,在夜色里静静地冒出新芽,嫩绿的新芽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透着诡异的宁静。席鹿笙穿着深色风衣,头戴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脸。他的身影在樱花树下显得格外神秘,像一只潜伏的猎豹,悄悄地跟在松本一郎后面。
松本一郎穿着笔挺的西装,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着海军陆战队岗哨走去。岗哨那里,几个日本士兵端着枪,眼神警惕。松本一郎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就顺利走了过去。席鹿笙小心翼翼地跟着,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日本军官突然掏出南部十四式手枪,用枪指着松本一郎的太阳穴。松本一郎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见那军官把一个牛皮文件箱,快速推进一辆黑色福特车。月光照在箱角,映出 “上海特别市制铁所” 几个烫金字,文件箱里图纸边缘露出的高炉结构图,和吴淞炮台的坐标完全重合,这可把希圣鲁吓了一跳。
“嗒嗒嗒 ——” 一阵尖锐的三轮摩托轰鸣声突然从街角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希圣鲁反应迅速,一下子闪进旁边烟馆的暗门。在暗门里,他大气都不敢出,隐隐约约听到松本一郎用大阪口音说:“支那政府已同意在闸北设中日合办铁厂,3 月 15 日前必须完成设备运输。” 这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希圣鲁的心上。就在这时,暗格里的收音机突然响起《君之代》的旋律,声音特别大。在这嘈杂的声音里,希圣鲁敏锐地摸到,文件箱锁孔里残留着镍钢碎屑,仔细一看,发现这碎屑的材质和陆宗盛的怀表链一模一样,这让他更加确定,背后肯定藏着巨大的阴谋。
吴淞炮台,海风 “呼呼” 地吹着,带着浓浓的咸腥味。陈汉卿穿着中山装,站在炮台上,表情凝重,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看到陆宗盛来了,他赶紧快步迎上去,焦急地说:“宗盛哥,学生军只控制了炮台的外壳。”
说着,他掀开炮台一角的伪装网,露出炮管上贴着的樱花贴纸,那粉色的樱花在冰冷的炮管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透着危险。“弹药库的密码锁是德国造的,得用克虏伯公司的特殊钥匙才能打开。” 陈汉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他心里清楚弹药库对炮台防御的重要性,可现在被这把密码锁困住,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宗盛听了,心里一动,突然想到自己怀表链上的齿轮。他赶紧掏出怀表链,仔细看齿轮的齿距,发现竟然和炮台保险栓完全能对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说不定这就是打开弹药库的关键。但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小心翼翼地思考着,毕竟这关系到整个炮台的安全,一个错误的举动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长江口外,浓雾弥漫,像一层厚厚的幕布,把一切都盖住了。德国潜艇 U - 88 号潜伏在水下,潜望镜在水面下慢慢转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陆宗盛在潜艇舱室里,把怀表链浸到煤油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煤油的作用下,原本看不到的 “3 - 7 - 1915” 字样在化学反应中清晰地显现出来,是一组水文坐标。陆宗盛看着这些坐标,满心疑惑,他把坐标图铺在舱室的地图上,仔细比对后,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正好是淞沪铁路货运支线在水下的延伸段。这一发现让他更加确信,这一切绝非巧合,背后肯定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暗中操纵,而这个神秘的坐标说不定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之一。
英国领事的皮鞋声在码头上响起,“哒哒哒” 的,很有节奏。陆宗盛站在一旁,表面镇定,可心里警惕到了极点。他注意到英国领事鞋底沾着闸北的红土,这个小细节让他心里起了疑心。
英国领事走到陆宗盛面前,脸上似笑非笑,开口说:“陆老板,听说你的棉纱能织出火药?” 他说话带着威士忌的酒气,和码头上的硝烟味混在一起,特别刺鼻。“工部局接到消息,有人在货柜里藏了马克沁机枪零件。” 领事的话里明显带着威胁,眼睛紧紧盯着陆宗盛。
陈汉卿站在陆宗盛身后,听到这话,心里一紧,手悄悄往腰间摸去,却发现自己的勃朗宁手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他知道现在不能慌,得和陆宗盛一起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
陆宗盛面对英国领事的质问,表情平静,他不紧不慢地解开怀表链,把上面的齿轮插进货柜锁孔。随着齿轮的转动,锁芯发出一阵轻轻的 “咔嗒” 声,柜门缓缓打开。就在柜门打开的那一刻,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裹着英国国旗的棉纱突然烧了起来,熊熊大火瞬间照亮了整个货柜,火光中 “抵制日货” 几个大字格外醒目。英国领事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复杂,又是惊讶,又是生气。而这时,他的皮鞋尖正好踩在货柜底部的樱花纹章上,这画面又诡异又讽刺。
就在这时,陆宗盛的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报时声,指针慢慢指向 1915 年 3 月 8 日零时 —— 这正是淞沪铁路通车典礼的倒计时。这声音就像命运敲响的钟声,在这个紧张又充满变数的时刻响起,给这场暗潮涌动的纷争又增添了一份神秘和凝重的感觉。
苏州河底,暗流涌动,河水在黑暗里奔腾着。陆宗盛站在河边,看着汹涌的河水,心里思绪万千。他掏出最后一枚齿轮,在月光下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把它扔进了水里。齿轮在水面上转了几圈,就迅速沉到了淤泥里。随着齿轮的下沉,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在月光的映照下,涟漪里竟然出现了克虏伯工厂的钢印。这钢印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象征着背后隐藏的巨大势力和阴谋。
远处,传来装甲车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陆宗盛摸出老杨攥着的青瓷碎片,在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 “铁” 字 —— 这正是日本在华秘密制铁所的代号。他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前面等着他的,将是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较量。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他一定要揭开这层层迷雾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