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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误时辰,“鱼鹰子”被困老坟地

按照原定方案,“鱼鹰子”、“大傻”已经完成了任务,应该立即出东门过蓟运河追赶队伍,可是“鱼鹰子”却犹犹豫豫地不想走。

“‘鱼鹰子’,咱们快走哇!”“大傻,我叫(觉)着这么前(现在)还不能走!”“为啥?又想犯纪律呀?”“大傻”话不多,却很有威慑力。“不是!这不还有个大事儿没办完吗?”“啥事?一会戒严了……”

“‘蚂棱’(蜻蜓)的事儿!”原来,“鱼鹰子”的心里放不下一个人。“大表姐?”“蚂棱”( 蜻蜓)是地下党给母新华的行动代号,没人告诉过“大傻”,“大傻”却自己明白过来了。

“日本子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都走了,扔下‘蚂棱’(蜻蜓)咋办?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部,决定等一等。

“服从命令!”“大傻”学着“鸬鹚”的语气说道。“‘大傻’,要不你先走吧?等‘蚂棱’(蜻蜓)大表姐安全了,我揍撤,中不?”“大傻”知道拗不过他,何况“鱼鹰子”说得有理,“大表姐”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那、那中吧……你到哪我到哪,我也不走了!”拐过街口,就是“日中亲善模范小学”。

“日、日本子来了!”突然,“大傻”惊慌失措地把“鱼鹰子”拉进了墙角。“在哪?我咋看不着?”“鱼鹰子”把手伸进裤腰,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王八盒子”,咔地打开保险,双手端着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嘻嘻,王八盒子!”“大傻”轻轻摸了一下枪管,眼里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别猫(摸)!小心响喽嘣周(着)你!”大肚匣子里的子弹顶的满满的,“鱼鹰子”胆儿真大!也不怕手枪在裤裆里走了火!

“来人!快快地、炮楼地救火……”惊慌失措的佐佐木,腰里挂着两个手雷。他手里举着一个手雷,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没命的呼喊着,匆忙中撞进了“鱼鹰子”黑洞洞的枪口。

“当、当……”说来也怪,“鱼鹰子”这个刚刚学会打枪的“二把刀”,子弹没打中佐佐木的脑袋,却鬼使神差般打中了佐佐木手中高举的手雷了,“啪”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顷刻间佐佐木被炸的灰飞烟灭了。

此时乡下的大安正雄这夜也有些焦躁不安,一个漂亮的影子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该结束了!”因为忙于升官,春风得意的大安正雄,根本顾不上他和母新华的婚事,为了尽快拿出政绩向上级表功,他带上大队人马又一次下了乡,表面说是巩固和完善基层政权组织,实则是秘密清剿八路军的地下交通站。他的第六感觉告诉他,作为全国模范治安区的螃蟹镇并不安静,翻译官告诉他,越是偏僻的地方,越应该是土八路活动频繁的地方,这次带这么多人出动是下了大力气的。

不过,下来好几天了,战果并不令人满意。“石一梅子”(母新华)搅得他夜不能寐,脑子里那个长发飘飘、圆臀细腰、皮肤白皙如雪、一身墨绿长裙的少女,在黑暗中散发出柔美的光泽;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闪烁着令人猜不透的光彩,就连嘴角的笑容也看起来慵懒随意,仿佛有无数的言语在无声的向他表达;她美丽得就好像黑夜里的精灵纯洁又神秘,好像潜藏着无数的未知与秘密。

“来地,亲爱滴,口你七哇!”正在着迷的时候,她却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八嘎!气塞气塞地!”大安顿时无了睡意,内心似乎多了一种无形的恐怖。

“命令,收队。立即地开拔大安新镇!”沿着箭杆河撤回的时候,打前站的日本兵远远就发现螃蟹镇方向有了浓烟飘起。

“火速地前进!”昏睡中的警备队长刘二顺,在爆炸声中终于慢慢地爬起来,嘴里不迭地呼喊着:“都起来!快救火……”此时,大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主体结构大部坍塌,保留了一小部分的残垣断壁还在冒着烟……“这、这、这……惨了,惨了!”大安石雄赶到救火现场,刘二顺又一次被浓烟晕倒在地。“八嘎!八嘎!武男地哪里?佐佐木地哪里?”望着一具具日军的尸体和残垣断壁的炮楼,惊愕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安新镇”桥头炮楼被烧毁,使“大日本冀东宪兵司令部”脸面顿失。作为“华北模范治安区”的大安新镇,直接惊动了华北日军司令总部最高司令长官冈村宁次将军:“八嘎!限期三天破案,否则,盈州所有大日本军人自行向陆军总部军法处解释……”大安连夜撤回了驻外大部分队伍,集中封锁了大安新镇地区,全力追捕抗日分子。炮楼里的伪军全部被隔离,逐一接受审查。

“种种迹象表明,是蛤蟆台子张大牛的人袭击了炮楼。”刘二顺报告说。伪军们也纷纷反映:“那个领头的大个子,戴着个大墨镜,一看揍是张镇长家的那个保镖柴七……”

镇子东、西两门的岗哨也反映:“进出镇子的马车,带有‘特别通行证’,上面盖有大安少佐的印章。再说了,这么气派的马车,除了他们柴府,别人谁置办得起(买得起)呀?”到了队部一查,通行证也是给张大牛家开的。经办人是当班小队长武男。所有疑点全部指向了大安新镇镇长张大牛。

“八嘎!”大安勃然大怒:“这个可恶的‘大嘎鱼’,他一定是为了石一梅子(一枝花)女人来报复我地!”“蛤蟆台子地,开路!”一群鬼子兵,气势汹汹地直奔了蛤蟆台子西村。

当初,“大嘎鱼”刚当了镇长以后,大安石雄在螃蟹镇专门为他征用了镇长办公用房,地址紧挨着日军主炮楼,建造费用自然由老百姓来担负。

“柴七,准备一下我们早早地搬过去!”“慢着!”正要张罗着要走,却被弟弟张康给拦住了。说来奇怪,柴府每每关键时刻,都能见到这条“黄瓜鱼”的影子。

“又咋着了?咋××啥事都想管呢?” “不能搬!”“我是镇长,不听皇军的,大安少佐会怪罪的。”“大嘎鱼”一脸的熊相。“我说不能搬就是不能搬!”张康虎着脸斩钉截铁地说。“竟整这个里根愣儿,炮楼子虽然跟咱们柴家大院不能比,但那也是国家政权机关哪!我不搬谁搬?”“大哥,这事你必须得听我的!大安那里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的!”“扯吧?你能?……”“大嘎鱼”似信非信。

张康不再跟他解释,当即一个人拎着礼物来到了螃蟹镇炮楼子。“呦西!张桑你好哇,啥时候回来的?是不是要到盈州效劳地,大大地欢迎啊!”老远儿,大安就跑出了炮楼子热情地迎接着张康。

“哪里哪里,学生不才呀。”自蛤蟆台子第一次接触到张康以后,大安觉得张康谈吐不凡,心里有意用他,就汇报给了小田林二机关长。小田林二立即着手对张康进行了调查,了解到张康是个大学生,毕业后在香港四方大五金总部上海分公司担任技术方面的指导,由于精明能干,小小年纪就担任了中方的大股东。所谓“四方”也就是说,里面有大英帝国、香港、国民党汪精卫政府,当然也有日本人的暗股。小田林二希望他回盈州出任伪职。为此,张康一直在躲着日本人,今天他的主动到访,多少让大安有了一些惊喜。

张康先鞠了一个躬,放下礼物对大安说:“感谢大安太君对张康的错爱,学生非常愿意为源远流长的中日传统友谊和伟大的中日亲善事业做出我的贡献。无奈万事不由己呀,至于今后能否回到盈州为皇军服务,那还要看我们的缘分哪!”

“那是自然,张桑学富五车、年轻有为,乃潮白河人中蛟龙,兄弟我仰慕已久地!”“哪里哪里,今天学生来拜访大安太君,是有一事相求,家兄不好开口,只得由我来代言了!”张康谦逊恭谨地说道。

“张桑何事?但说无妨地。”“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安少佐!是关于家兄来镇里办公的事情。在我们潮白河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儿,家有老母,长子不能离院儿。你看我呢又长期在外地工作,蛤蟆台子离镇子不远,不影响我们为皇军地效力,愚兄绝对可以随叫随到。再说皇军重新购置镇长住宅和办公场所,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皇军经费紧张,应该把有限的资金,投放在圣战上才是……”

“这个……”大安对张大牛迟迟拖着不来镇里坐班,早就有了看法,只是忍而未发。他觉得这是柴家大院害怕坐实汉奸的名声,想给自己留一手,现在听张康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了:“呦西!我们大日本帝国国民教材中的‘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的内容,杠杠地正能量,你们中国地有些思想也是源于我们大日本帝国地精华!”

“那是那是!”张康嘴里奉承者,心里却暗暗骂道着:“真他妈的恬不知耻,还你们的精华?!简直是放屁!”其实,大安也搞不懂什么文化精华的历史渊源,不过有一点不会错,那就是可以一味地贬低他人,时时抬高自己永远不会对自己犯错误,更何况还是被臣服了的统治区呢,随便糟践呗。

他出生在东北,以为在日本统治区内所学的课程那就是日本文化,其实是受的还是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不离老母左右、床前尽孝”的情结对他的触动较大:“呦西!‘百事孝为先’,日中地优秀传统,本人支持地干活!”大安略一迟疑,爽快地答应下来。他打心眼里尊敬有文化的中国人,来不来镇里办公也不是啥原则大事,只要张大牛死心塌地当汉奸就可以了,还不如卖给张康一个面子,留作后用。在“黄瓜鱼”的斡旋下,“大嘎鱼”基本上没有到镇里办过公,从此,心安理得留在柴府里给日本人做事。

巧的是,这天中午“大嘎鱼”与几个狐朋狗友到城里吃花酒,被一个“小窑子娘们儿”缠住上了瘾头儿,直泡得太阳偏西,人已经烂醉如泥了。“啪、啪、啪!”张大牛有个自然醒的习惯,睡得正鼾时,就是火上房了也不能惊醒他,否则有你的好看!螃蟹镇的炮楼失火了,柴府也不是没得到消息,但是谁也不敢惊动他。“他奶奶的!这不年不节的,放的啥鞭炮哇?是不是谁家又抢细分儿(媳妇)了?搅了老子的好梦!打他逼尅的!”一直呼噜到了凌晨,一阵又一阵的炮竹声方把“大嘎鱼”从美梦中惊醒了。

潮白河地区有“半夜娶媳妇儿”的风俗。《释名》上说:“婚,昏时成礼也;姻,女因媒也。”古时候,婚礼是以昏为期的,迎亲一定要在黄昏之后,甚至深夜。多少年来,潮白河人“夜间娶亲”的风俗甚嚣尘上,直到被演变成后来的凌晨开始抢媳妇(娶亲)。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村子里有两户人家在同一个日子娶媳妇儿,谁家抢在头里把新娘子先接回来,谁家就能走好运,这叫“抢时辰”也叫“抢媳妇儿”。当然,新娘子几点进门、进门后先迈哪条腿、入洞房后,脸对着哪个方向等等都是有讲究的。

“镇、镇长,不是娶媳妇儿,是、是皇军的炮楼子着火了……”听到“大嘎鱼”醒了,早就急得火上房的柴七忙不迭地进屋报告。

“出啥事儿了?”“好像是、是土八、八路烧了皇军的炮楼子……”“啥?啥啥啥?!”“大嘎鱼”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跟大日本皇军作对?这啥时回的事儿呀?”“列个儿晚傍晌(昨天晚上)的事了,不着急,你喽儿先喝口粥,暖暖胃……”柴七话音未落,老妈子们立即给他摆上了可口的饭菜。

张大牛昨天回家以后,翻江倒海地吐了个一塌糊涂,人们大眼瞪小眼儿,眼巴巴地守了他一宿。

“吃个屁!我操!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哪,咋不早叫我一声儿呀?”“大嘎鱼” 心里“咚、咚、咚”打起了边鼓,一边儿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也不知是喝粥喝的热了还是胆虚,大脑门子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快点快点,都××的甭吃了,带上家伙儿跟我上炮楼!”没心思吃早饭了,“大嘎鱼”前脚儿刚迈出大门口儿,迎面儿就撞见了一帮日本兵凶神恶煞般地闯进了院子。

“太君……”“八嘎!八嘎!八嘎……”“大嘎鱼”哈下腰儿,也不知要喊“太君好!”还是“太君早”,反正最后一个字还没冒出来,早被满脸杀气的大安石雄搂头就是一通暴打。“哎呦呦!太、太君!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拳头打在眼上、大皮靴踢到脸上,门牙也“豁噔”了 (活动),牙花子全是血。“你地,可恶地“大嘎鱼”,良心大大地坏了!死啦死啦地有!”大安一改往日的斯文,不仅喊出了张大牛的外号,还拔出战刀要杀了他。

“不好!”“大嘎鱼”岂能等死?一看大安要动真格的了,保命要紧!他就地来了个鲤鱼打挺儿,左右摆动,避开了大安的刀锋。“八嘎牙路!”十几把刺刀齐唰唰地对准了他。“大嘎鱼”也是个练家子出身,大安打他,他可以不还手,也不敢还手,大安要杀了他:“这可不中,我张大牛还没活够呢!”这小子儿,“咣当!”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大安的面前。

“太君哪!我的祖宗哎,我忠心耿耿地为皇军效力,你喽儿为啥要杀我呀,这到底是为了啥呀?要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呀……”他涕泪交流哀嚎着。“我地让你死个明白、明白地,带走!”几个大嘴巴子抡出去、几脚踹下去,窝在心头的火气让大安缓了许多,他静了静心,一挥手带走了“大嘎鱼”。

“说!”中队部内,衣服被扒得精光的柴七,被直溜溜地吊在房梁上,鞭子已抽得他皮开肉绽,黑乎乎的胸毛上滴着血,胯下平时很张扬的那个东东,此时无力地缩成了一个小球球儿:“冤枉啊!太君,我实在是冤枉啊……”他矢口否认进过炮楼。

“带过来地指认!”炮楼的伪军轮番过来指认柴七,小队长张瑞林说是,“蝇子屎”还有小个子马队副说不是,其他伪军有的说像有的说不像。

“八嘎!不说实话,统统死啦死啦地!”一时很难定夺,大安急火攻心又要杀人。“太君!我也有证人,证明我们列个儿(昨天)根本揍没出过家门儿。”“大嘎鱼”忙不迭地想撇清自己。

“带证人!”传来柴府几个家人,信誓旦旦地证实了“大嘎鱼”、柴七的确没有出过家门,佣人“大茉莉”提供的她和“大嘎鱼”在一起鬼混的几个细节更是无法让人质疑。

“这就怪了?难道他们长了三头六臂?”大安懵了。“张镇长,这通行证,你咋做解释?”坐在一旁的警备队长刘二顺,敲打着通行证的存根,不慌不忙地问道。“大、大安少佐、二顺大队长,我、我的祖宗呐,你喽儿想一想,我进出镇子啥时候需要通行证啊?揍是给别人办证,也不可能非要你喽儿的印章啊!还、还有,你喽儿说,我家办的通行证,谁、谁签的名啊?谁、谁领的?我、我他妈的弄死他!这么陷害我!我、我我、揍是那六月雪,我比窦娥还、还冤哪!哎呦呦……”

大安依然疑惑,他接着问:“你地、因为石一梅子地,报复地?”“我、我亲亲的祖宗太君呐,我、我哪有那个胆儿啊?凭我的身份地位,整个大安新镇我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还敢跟太君你喽儿争女人?揍、揍是借给我一万八千个胆子儿,我、我他妈的也不敢哪!” “大嘎鱼”声情并茂,此时,大安也稍稍平静了下来。

“哦,‘大嘎鱼’这小子儿说的倒是有些道理,难道不是他们所为?难道是八路地圈套?可是,我这是模范治安区,八路地一直没有地?” 瞅着大安怒气消了,知道已经被他说活了心,“大嘎鱼”的胆子儿随之“嗖嗖”地涨了起来。“太君,我怀疑这事儿,八成儿是他妈的万能、‘鱼鹰子’干的。这、这帮小子儿陷害我,对!错不了,揍是他们干的,我们还是赶紧去抓他们吧!”“八嘎!万能、‘鱼鹰子’,土八路地,统统死啦死啦地!”大安更加茫然了。“万能、‘鱼鹰子’一帮子毛孩子,哪有这么大的能量?竟能杀死六名大日本皇军精英和七名皇协军?麻昏那么多警备队员、掠走大批枪支弹药、烧毁炮楼,还能拿着我的特别通行证大摇大摆进了盘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八嘎!”“是,八、八嘎!”“大嘎鱼”也跟着日本主子“八嘎”了起来。“那个特别通行证,八嘎!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到处寻找大表姐的“鱼鹰子”,意外地打死了军曹佐佐木,“鱼鹰子”与李大傻却走不出螃蟹镇了。

大安的突然返回,人马还没进镇子,就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螃蟹镇,“鱼鹰子”舍不得扔了大肚盒子,只得带着它滴里当啷地到处乱闯,绕来绕去绕到了也没有离开螃蟹镇半步。

诗曰:大安新镇不安宁,大安少佐丢前程;心心相念大表姐,螃蟹镇里困鱼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