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连长!你醒醒啊!”命悬一线的刘高河活下来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不、不、不要哭、我、我死不了……”有了大家的精心呵护,也可能是潮白河鲫鱼、大蒜、棒子面给了他惊人的自愈力,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后,刘高河奇迹般地挺了下来。不过,被辣椒水浸泡的肺叶已经完全烧坏,局部炎症已经严重溃疡,高烧时高时低,大家依然很担心他。
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日军军医一旦发现有人发烧,就会怀疑得了传染病,不用通过“万人坑”,而是直接拖出去活埋。“谢谢弟兄们,没事儿,我有办法对付!”他开始和敌人捉迷藏,查体时,他把温度计拿出来,等日军军医来了再放进去,有时干脆在军医检查之前,把温度计里的热度甩出来应付日本人。没有温度更会受到怀疑,这个火候儿是很难把握的。算是刘高河的命大,反正糊弄住了鬼子,鬼子看他的温度正常了,才逐步放松了警惕。
漆黑的夜晚,集中营里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等到过了午夜时分,突然变成了海浪的啸声,仿佛要吞噬黑暗里的一切,哪还敢祈盼什么黎明的到来?许多人坚持不下去了,有的选择了自杀,有的故意与日本人作对被杀死。
“弟兄们,哪怕有一口气也要撑下去!”刘高河心中依然存在着一丝希望,他坚信:“祖国不会抛弃我们,八路军不会忘记我们,我的师傅万能,还有‘鸬鹚’、‘蜻蜓’‘、梭鱼’他们都不会扔下我们不管……”
“吃饭了!吃饭了!”院子的东北角是“病号隔离室”。伙食糟糕到了极点,每天只有4两到5两麸皮、黑豆或发了霉的小米、高粱、玉米(当时16两制的4两,相当于现在的2.5两)。早上一顿稀饭,晚上每人一个用发霉的玉米面做的窝头和咸菜,只有出去做苦工的人,才能享受增加一个黑窝窝头的待遇。饥肠辘辘的战俘们每天饿得浑身无力,眼冒金星,时间久了,虚弱得连抓虱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战俘们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身上虱子、臭虫、跳蚤很多,房子里,常年充斥着非常难闻的味道。别说是病人,就是没病的人来到这里,如果能够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院子的西北角是队部、医务室、卫兵班、将校班、小灶食堂和战俘大厨房。院子东南角有一口井,这是劳工营中生活的唯一水源,战俘们做饭、洗衣、洗脸都离不开它。井口有个水池,但池里经常没有水。因为有不堪虐待的战俘经常有跳井自杀的,所以井边管理得很严,平时不许人靠近。在这种生死未卜的险恶环境下,别说是洗澡,去洗脸的战俘都很少,洗衣服的人就更少了。
“他妈的,这样下去,大家非得饿死不可!”战俘们每天饥饿不堪。有一次,两名八路军战俘到东院去喂猪,因饥饿难耐,跳进猪圈里捡了几个白菜根子吃了,被日本人发现,当场打死1人,重伤1人。饥饿摧残着战俘们的身体,考验着大家的意志。
“同志们,一定要挺住,只要活着我们揍有希望!”刘高河千遍万遍地鼓励着大家,唯恐有人绝望自杀:“决不放弃!大家救了我,我揍不能再倒下!”他的心里虽然没底,但他不甘心,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相信一定会有机会带领大家逃出去!
所有幸存者,在劳工营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饥饿。长时间的挨饿,真是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了。战俘相互间不许称呼名字,只许叫编号。其中的编号有:天、地、人、财,4组为一个编号,每组144人,每36人编一个班,每班3个小队。劳工营设有工程队长、班长、小队长和卫兵。其中工程队长是由日本人决定,他们一般选的都是国民党军队被俘人员中官阶较高的人来充当。而班长、小队长、卫兵、炊事员则由工程队长来指定。这些人像一个特权阶层,可以随便打人,克扣伙食,欺压弱小。他们打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看谁不顺眼就打。每天都有八路军的战俘挨打。可恨的是,打人的不是日本鬼子,而是中国人。这些人以维持秩序为名,总能找到打人的理由。不是嫌你说话声音大了,就是说你们聚集在一起的人多了;到厨房讨口水喝,也要被伙夫打一顿;被打的人不能反抗,否则打得更狠;被打得不能动的人,就被他们扔到“病号隔离室”或扔进“万人坑”去等死。除了在窑上的时间外,其他所有时间全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煤矿里掏煤。
那是一个“煎熬”哇!他多次谋划过造反,可是对弱不禁风的劳工们即使跑出了集中营,在异国他乡无外乎还是一个死!何况其他曾经组织过逃跑的,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屠戮!“熬!”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只有一个字:“熬!”不知“熬”过了多少天,日本人对他们的态度开始有了一些异样的变化,饭菜也有所好转,甚至三天左右,还可以让劳工到地面上见一见太阳。
这一天,是刘高河与李杰被安排到上面透气儿的日子。只见许多日本人都在低着脑袋走路,还有一些人跪在地下对天祈祷个不停:“怎么回事儿?”李杰觉得气氛不对。“走,过去看看!”出了警械范围活动,竟然没人理睬他们了。“日本子可能出大事了!”刘高河猜测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日本人的高音大喇叭,传来了日本天皇低沉哀婉的声音。一时间,就像天塌下来一般,男女老少,顿足的顿足、叩头的叩头、嚎叫的嚎叫,天地间充满了一片“呜哩哇啦”地怪叫声。
裕仁天皇告诉他的臣民们:“战无不胜的大日本帝国,在为时多年的大东亚圣战中,创造了举世无双的战争奇迹!不过,由于天时、地利、人和等原因,国际上发生了一些特殊状况,美利坚合众国、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苏维埃共和国联盟开始向我们宣战了!美利坚合众国向我国本土发射了原子弹,为了保护我大日本帝国至高无上的尊严和广大国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需要因势利导、趋利避害,尽快结束战争,暂时撤回本土,已利重整旗鼓、蓄势待发……” 刘高河聪明,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中国胜了!日本子完蛋了!”刘高河立即跑回集中营,通知了劳工们这一消息,并组织了自卫队,开始全面罢工。日本人无条件投降了。“弟兄们!我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大家获得了自由,关键时刻刘高河的自卫队起到了保护自己的作用。此时,身边死去的战俘已十有八九。他的自卫队包括他在内的23名八路军、新四军战士奇迹般地得以生存。
“送我们走!我们要回到自己的国家!”经过艰苦的协调,很快就接到了通知,二十三名衣衫褴褛、瘦骨嶙嶙的八路军战俘,在刘高河的带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了回国的轮船。
“战友们,咱们解放喽!回家了!”劳工们一个个振臂高呼起来。大家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祖国了,刘高河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一年,他恰恰刚好满十八周岁。
诗曰:夜籁城中静,煮茶盼黎明;犬吠难入睡,大路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