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蝎子”首先退缩了。“‘介个啦’(癞蛤蟆)趴脚面--咯应人。光说那个泄气话,你害怕揍滚回家吧!”万能阴着脸生气了。
“不能放他走,他嗨(会)告密的!”“鱼鹰子”急忙阻拦。
“那那、那你们说咋办吧?我跟着不揍得了。”没敢接“鱼鹰子”的茬,更知道万能的厉害,“水蝎子”心里发虚,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师傅,说书的都讲,‘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鱼鹰子”一套一套的。
万能想了想,严厉地说:“对!拉了半截屎不能再缩回去了,大家都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谁也不许说泄气话。我们先到老窑地把牛宰了,赶明儿黑街(黑夜)起了枪带你俩直接进山!”万能一锤定音。
“嘻嘻,好嘞!”“鱼鹰子”兴奋得一蹦老高。
来到老窑地,大家借着微弱的月色,七手八脚地把大黄牛给宰了。此时,冰封得还不算太厚,“鱼鹰子”稍一用力就砸开了一个凌眼儿,开始收拾牛的上下水。
“水要忒凉了,揍甭能(弄)了,埋了算了?”“鱼鹰子”冻得唧唧索索的,万能看着有些心疼。“这可是好东西呀!八路一准儿的稀罕。”对于屠宰,“鱼鹰子”不是外行,这是跟大哥刘高海学的。
“万头领啊,我饿了,咱们烤点牛肉吃吧?”“水蝎子”不干活儿、嘴还挺馋儿。“不能出亮光!让人看见揍露馅了,你找死呀?”“鱼鹰子”马上顶了他一句。“别光想吃,你把牛粪埋在堤坡上去!”“水蝎子”不愿干活,嘴里嘟嘟囔囔:“困死了,困死了。”
“‘鱼鹰子’你们都去睡吧!我来盯着。”折腾了好一阵子,看看天不早了,万能让他俩儿去睡一会。“我可管不了你们了,反正我先睡了。”转了一圈,“水蝎子”找了块儿有稻草的地方,靠着墙角偎了偎,不一会儿,就呼噜上了。阵阵乏意袭来,“鱼鹰子”也找了块地儿和衣而睡,但他不敢睡沉了,必须盯着“水蝎子”,那小子要是跑了一准会坏菜。
“哎呦呦,嗬!奶奶的‘大嘎鱼’”刚放下身子,肩膀却“一剜一剜”的生疼起来,这一疼,困意也消失了。“师傅……”轻轻叫了一声,没人答应。趁着“水蝎子”睡着了,想找万能聊聊,他心里有话憋的慌,当着“水蝎子”没法说。“投八路叫谁不行,干啥非要带着他?他跟我们压根儿揍不是一路人,这次偷牛八成是他向‘大嘎鱼’告的密!”想着想着,又喊了一声。
“师傅……”好嘛,万能靠在窑门口,那鼾声早已惊天动地了。“哎呦!”此时,“鱼鹰子”的肚子开始涨得难受起来,大概冷水泡进了凉气,他弯腰儿出了窑口,想找块地方拉泡屎儿。
当汉奸,张大牛套车进了城
再说那个“大嘎鱼”,他跟保镖柴七,被万能、刘高河捆上扔到了街角以后,两个人差点儿没给冻死,到了大清早,被打更的万老头子遛狗时给发现了。“大嘎鱼”让裤腰带绑的手脚不能动弹了,两片脚丫子冻坏了,府里的人把他抬回家后就开始发高烧。女佣“大茉莉”给他熬了几碗红糖姜汤,蒙上了三层厚被子还冷的打着哆嗦。
“王八蛋!往后有你没我,我跟你杂宗(种)操的誓不两立!”趴了几天,越想越窝囊、越想越来气:“来人!套车进城!”豪华的罩蓬大马车,由三匹枣红马拉着,装上厚礼,“大嘎鱼”直奔了盈州县城。
日本军队占领盈州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非常顺利地接手了这座古城,还把这个鱼米之乡统治的服服帖帖。此时,陆军总部急于继续南进,图谋在短时间内迅速拿下中国全境,不能有过多的兵力滞留在已被驯服的占领区,而是采取“以华治华”自治组织的来实现占领目的。整个盈州67个乡镇、1876个村庄、89万人口,3000多平方公里广袤的土地上,只留下了一个200多人的日军步兵中队(纯种的日本人不足三分之一)。日军之所以如此的胆大妄为,是因为日本的特务机关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在日军正式占领盈州之前,日本特务机关早已做足了功课,机关长小田林二通过商业渗透以及收买大批汉奸等手段,采取怀柔政策,早已秘密掌控了盈州。
螃蟹镇属于盈州东部中心,日本人把最强的一个步兵小队驻扎在这里,管理着周边3个大镇,重点防御进入北部山区的抗日力量。日军的小队长叫大安石雄,是个中尉。这个小队,名义上有70多人的日军编制,实际不过20个人,配置上还不都是纯种儿的日本人,大部分来自朝鲜、台湾和满洲国等。大安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组建和维护螃蟹镇保甲政权和警察保安队伍,保一方平安,为前线作战提供有力的物质保障。由于人少村多,又忙于征粮和组建巩固伪政权,许多村庄,日本人都搞不清具体在什么位置。对于广袤的潮白河大地,大安石雄只好先放手自治,为此日本人对边远乡村的直接骚扰和影响相对不大。祖祖辈辈被愚民政策所蹂躏,逆来顺受惯了的老百姓,也没多少人在意谁在这里主事。再说村与村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村民与村民之间的派姓争斗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管什么国不国的事?公开反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不久前,万能秘密动员“黑狗子”、“小笊篱”、“搂子”、“傻蚶子”等一帮小青年去投军。谁知,“小笊篱”却嚷嚷着说:“日子过得好好儿的,参加啥八路呀?打不打日本子,跟我有鸟毛关系!谁他妈当值(掌权),我都得吃饭,谁给我的好处多,我揍说谁好!”他这么一搅合,几个有了心思的伙伴儿也动摇了,气的万能杀他的心都有。
大安石雄是个官儿迷,急于做出政绩想往上爬。父亲早年在满洲国服役,他也出生在东北。十几岁就开始跟中国的各级官员打交道,“官本位”思想对他影响颇大,深得中国官场文化的精髓。为了突出个人形象,展示个人的创新工作能力,他把防区内的三个大镇缩成了一个重镇,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为“大安新镇”,指挥部就设在了螃蟹镇的箭杆河边上。
他首先采取的是怀柔政策。对下属颁布了“三条禁令”并广而告之:“不许抢劫富户、不许强奸妇女、不许骚扰百姓,违者严惩!”每个日本人的口袋里,平时都装上印着日文的满洲国糖块儿,见到小孩子马上掏出来,分发给他们吃:“小害儿!(孩)聪明大大地,糖地、甜,你地、米西米西地!”孩子大人见了,赶紧跑过来拉走孩子。
“不能随便吃人家东西!快还给人家,真不懂事。”日本人连忙哈着腰儿,递上香烟陪着笑脸说:“呦西,信交信交地(交朋友)!”这只是大安收买人心的障眼法。含情脉脉的日本兵和狗仗人势的汉奸是不把老百姓当人的,慢慢的就原形毕露了。抢劫、强奸、杀人事件屡屡发生,老百姓对他们仇恨与日俱增。
“哼!人面兽心的‘老柴齐’!”慢慢的,“老柴齐!”成了日本人的代名词。这个称呼非常有影响力。首先“老柴齐”是潮白河老百姓对恶霸地主老柴家的统称。另外,大安和“老柴齐”一个德行,都是害人精。退一步说,如果鬼子真的来找麻烦,还可以拿真的“老柴齐”说事儿,这恰是潮白河人的聪明狡黠之处,颇有些鲁迅笔下的“阿Q”之遗风。
镇长的人选,表面上实行的是民主选举,实际上却由日本特务机关亲自来委派。一般是由有威望的名人或乡绅担任,实际权力则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108名日本骑兵,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热河省城承德。接着,长城南北的各国家机关纷纷撤离,留下的也只是随时准备逃跑的一个空壳儿了。
刘贤德此时已升任省政府参议员。按照政府统一安排,刘贤德要去武汉工作,撤离保定府时,可以把父亲刘轩珩一同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