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服从命令,服从命令!服从个屁呀?这天天总关在黑窑洞里,跟个‘地陆迫’(老鼠)似的,憋死我了?”“没意思也得忍着,这是命令!”万能嘴上这样说,心里比他还急。“鸬鹚”给他的任务之一,就是严格约束住刘高河:“不要给他机会,否则,他会给你捅破了天!”他只能死死地看住他,在“鱼鹰子”的软磨硬泡下,不得不教了他一些武功,来压住他的性子。

眼看就到了春天。正在“鱼鹰子”百无聊赖的时候,这天半夜,“梭鱼”却带着“蜘蛛”、“大傻”、“和尚”、“水蝎子”他们回来了。

“说说,你们去哪了?好不好玩?”“鱼鹰子”迫不及待地拍着“和尚”的肩膀子问道。“操!去哪了?这是军事秘密,能刚生(告诉)你吗?你算那颗葱?哪凉快那闪着去!”“水蝎子”故作神秘的炫耀道。其实,大家都好不了哪去,大冬天的,把他们藏到了刘府在县城的一个废旧仓库里。因为近期要往里面存货,“鸬鹚”不得不把他们给转移了出来。好在西大洼的河水快开了,多少有了一些安全的屏障。

“‘鸬鹚’,咱们是该行动了吗?我们啥时候出去?”这天,看到“鸬鹚”也来了,“鱼鹰子”又一次蹦了起来了,大家也跟着闹腾起来。“都坐下!行动没有,任务隐蔽,不得多问!”“鸬鹚”冷冷地说。

“哎哎哎,说××你呢,‘鱼鹰子’!”“水蝎子”这个反应倒极快。

“每一位同志都必须做到!”“鸬鹚”加重了语气,大家都低头不语了。“这成天介东藏西躲的,还得别人伺候着,你不难受吗?师傅,你喽儿揍让我出去看看吧!”趁着“鸬鹚”、“梭鱼”离开,“鱼鹰子”又磨起了万能。“别说了。”万能也腻歪透了,他觉得当兵不应该是这样的,整天百无聊赖地等下去也不是好办法呀?

“你跟‘大傻’出去侦查一下,要快去快回,不能惹事儿!要是被抓到了,打死也不能出卖同志,知道不?”这帮子人里头,万能最不放心的就是“鱼鹰子”,。“大傻”老实厚道,是“鱼鹰子”的“跟屁虫儿”,应该也不会整出啥毛病来:“记住了,你喽儿揍请好儿吧!”大清早,天色还在黑暗中,“鱼鹰子”带着“大傻”东拐西绕的出了西大洼,在通过“三支河”时,裹在一帮娶媳妇的队伍中,装成娘家人连蒙带唬地替人家背包袱顺利混过了萧太后运粮河。

“好高呀?真他妈的牛逼!”来到螃蟹镇外街口,“鱼鹰子”远远看到了矗立在箭杆河桥头的日本人大炮楼子,足足好几丈高。“大傻”没理他,两眼紧盯着墙头上的布告愣神儿。布告已经模糊,却被“大傻”发现了端倪,他急忙拉住“鱼鹰子”的胳膊就往回走。

“回!”“你拉我干啥?我们得过关卡去!”“大傻”低头告诉他:“墙上有你的画像,抓你呢!”

“啥?坏菜了!”“鱼鹰子”腿有些发软,这才感到不听“鸬鹚”的话,独自行动的草率。“回吧,回吧!”“有我的像?长得啥样?嘿嘿,长这么大还知不道我自个儿是个啥模样呢?”“鱼鹰子”迅速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哇,回来我刚生(告诉)你……”“大傻”劝道。“这样儿回去?屁!咋有脸见人哪?”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个人英雄主义开始膨胀了。

“两手空空的回去,别说让‘大傻’瞧不起我,揍是那个尖嘴猴腮的‘水蝎子’,我都搪不了!”他拍着胸脯说:“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爱咋咋地,我们走!”“不中!”“大傻”也犟上了,不管怎么说,脚下生钉一动不动。

“××揍性,傻子怂蛋包!”“鱼鹰子”一甩手,开始使用激将法。“我不是怂蛋包!不想陪你送命,我要回去!”说傻不傻、说灵不灵,“大傻”类似大智若愚;你跟他正常说话好像永远听不懂,基本等于对牛弹琴;有人骂他、他不还口,有人欺负他、也不还手儿;如果你要是说他是个“傻子”,那可就坏了大事,再小的声音他也不会放过去!今天这是铁哥们“鱼鹰子”骂他,要是换了别人,他不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求你了‘大傻’!”人说“鱼鹰子”脑瓜快、嘴好使、心肠软,还真是这样!他看见“大傻”真的生了气,马上就软了下来,他不忍心欺负老实人。“大傻”也是在替“鱼鹰子”着想。他跟“鱼鹰子”自小就特别要好,而且谁也不计较谁。“大傻”先天智力不足,却有“鱼鹰子”的呵护。凡遭到“水蝎子”、“小笊篱”、“傻蚶子”他们的捉弄,“鱼鹰子”总是义无反顾地替他拔幢,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大傻”明白谁对他好,但属于“茶壶里的饺子,心中有数嘴里倒不出。”

“去也中,反正揍不能让他们认出来!”半天,“大傻”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还非常有用。

“对呀!谁说‘大傻’憨?这小子猴儿精着呢!”“鱼鹰子”乐了。“装穷人中不?”“宰鸡,把血抹到脸上!”“大傻”又说了一句。“那不中!鸡死了,赔不起人家。再说了,偷鸡的事儿咱们也不能干!”“咋弄?”“哎,哈哈,有了!”“鱼鹰子”小眼睛四下一遛,直奔了河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口,把门框对联给撕下来一条子。春节过后,对联的纸还是红的,他干脆用唾沫沾湿了,往脸上这么一通糊撸,头发脸马上变了样儿。

倒春寒还是很冷的,西北风一吹,小刀子一样“飕飕”的剌肉,俩人的小脸更红了,也不知是寒风打出的血道子还是擦上去的红色。

“中不?”“鱼鹰子”又把破旧外衣撕碎了、拄着棍子、翻着眼皮、咧着嘴,流着哈喇子,一拐一瘸地进了镇子。岗哨儿见了躲得远远地,看都不愿看他们一眼。

“走、走、走开!小要饭的!”在镇子里转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已过晌午了,驻军、炮楼、岗哨等也摸得差不多了。只是没有接触到更有价值的东西,觉得很是不解渴。

“咿?那是谁?!”在一个拐弯处,“鱼鹰子”突然发现了一个异样的身影,心里“忽”地浪涛翻滚起来。

“大、大表姐……”这是一个异常俏丽的女子身影。不仅熟悉,还非常的亲切。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人!他不止一次地在梦中呼唤过这个女子的名字。

那是大前年的春节,“大嘎鱼”骑着大骡子,带着“鱼鹰子”来到城里,给他所谓的“老收儿”县长“柴大棒子”来送礼。十一岁的“鱼鹰子”,放下肩上沉重的担子,满脸通红地站在柴家大厅喘着气,不想在这里,意外地碰到了这个影响了他一生的人。

“大表哥,你们来了!”犹如一股春风,一位惊艳的女子笑吟吟的从楼上走了下来。肤光胜雪,美玉莹光,容貌之秀丽当如明珠生晕;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来人的脸上转了几转,眉目隐然间有一股书卷的清气。那气质,是如此的优雅清纯和高贵!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哪怕是铮铮铁汉、柳下惠转世也会立马儿被融化、被征服!

“哎呀!我的老表妹来了!你快看!表兄给你带啥来了?”见到女子,“大嘎鱼”立即抖成了一团花,拿起一坨羊绒,颠颠地万分殷勤地呈上前。“她是谁?”“鱼鹰子”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噢,对了,她肯定是“大嘎鱼”嘴里经常念叨的那个表妹吧?

“表妹,嘿嘿,表……”听说是县长柴松茂的外甥女,在北平女子师范上大学呢。 “呵,这孩子是谁呀?”女子并没有过多与张大牛搭讪,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鱼鹰子”,她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

“鱼鹰子”满头散发着热气,小棉袄儿已经溻透了。女子笑盈盈地走到“鱼鹰子”面前,温和地嗔怪张大牛”:“看你把这孩子给累的,出了这么多的汗……”

“……”一股暖流袭来,“鱼鹰子”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别躲,快来擦擦!”“表妹,你不用管他!”“大嘎鱼”拽住了女子。女子并没有理睬“大嘎鱼”,而是伸出温热白皙的秀手,轻轻地抚摸着“鱼鹰子”湿漉漉的脏头发。啊!那是何等的温馨呀!?自打记事儿以来,从没有一个女子这么近距离地给过他温暖,何况是一个气质高雅、美丽漂亮的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