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智娃睡到八点起床,吃过饭,要到外边去,他上班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这段时间他可以尽情地玩一玩。煤矿工人,最陶醉的也就是这段时间。
要出门时,月娥说:“老朱的衣服做好了,你顺便捎给他。”智娃头一扬,带着气说:“谁给他捎?让他自己来取。”显然,智娃对月娥夜间没有满足他的欲望很生气,口里说的老朱,心里却针对的是月娥。月娥也明白,就没有再说什么。
不料智娃刚出门走了几步,迎面就碰见老朱。老朱看不起智娃,头一低要往过走,却被智娃一声叫住:“喂,装作没看见是吗?”老朱头一抬,故意装作一惊:“哦,是你——陆大哥,有什么事?”
“你的衣服做好了,去拿吧。”智娃冷冷地甩了一句,就迈开大步走了。
老朱正好要去智娃家,心里忐忑智娃在家。现在智娃走了,正随他的心愿。
老朱早就听说智娃娶了个漂亮的妻子,也想一饱眼福。上次借做衣服到了智娃家,一见月娥,就一下子倾倒了。世上还有这么美貌的女人,怎就偏偏嫁给了智娃?是她家里穷得没日子过了吗?还是她本人有什么人不知道的缺陷?他在智娃家整整呆了半个多小时。月娥拿着软尺量他的身材,他真想借机将月娥摸一下,但是,他忍住了。从他进门,月娥对他就一直很冷淡,从简短的谈话中,他觉察出月娥不是那种轻薄女人,她很注意自己的尊严,不和他多说话。身材量完,就认真做她的衣服,对来着也不让座。老朱没趣地站了半会儿,只好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月娥一眼,心又波动了一下。
其实,老朱一进院门,月娥就注意到他了。从老朱的脸面和衣着看,他和一般的煤矿工人不一样,他衣着整洁、得体。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制服虽然洗旧了,但穿在他身上,比新的更搭眼、更文秀、更有气质。他的略瘦的四方脸五官端正,眉毛黑直,牙齿洁白,像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跟智娃相比,真有天地之别。但月娥是有过家教、受过学校正规教育、有道德底线的人,对生人不会随意表露自己的感情,她稳稳地坐在那里做她的衣服,不和老朱搭言,尽管她心里并不平静。
现在老朱借取衣服又到智娃家去,而且智娃离家走了,他不禁感到一种宽慰。要进门时,他跺了跺脚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角,把挽起的袖口拉直,迈着端正的步子进了智娃家的院子。这时,月娥正背朝门,手拿剪刀,裁剪放在裁衣案上的一件女式服装,对老朱的进门毫无知觉。老朱一直走到房门口,月娥都没有转过身来。
“专心得很啊!”老朱停住脚步,用褒奖和诙谐的声调说。
月娥闻语转过身来,用温和的语气说:“啊,是你。”表示对朱效庆已经认识,“你的衣服做好了,试试看。”说着,放下手中的剪刀,把搭在绳上的一件灰色夹克拿下来,给了朱效庆。
效庆把夹克衫暂时放在缝纫机上,解自己的上衣纽扣,月娥侧身站着看他 。
效庆脱下外衣,亮出洁白的衬衫,衬衣下摆入在笔挺的裤腰中,一条黑亮的皮带束着他端直的腰身,这些月娥都看在眼里。效庆挺了挺身材,拿起夹克衫,披在身上,伸进袖子,拉住拉链,挺直脖子,身子左右转了转,问月娥:“怎么样?”月娥说:“你看呢?”
“我看挺合适。”效庆露出笑意,觉得很满意。
月娥也笑了,这是她对顾客赞许的回报,也是第一次对效庆露出笑脸。
月娥回转身,继续裁剪那件没有完成的女式外套。这时,效庆从裤兜里抽出一叠人民币,检出最新的一张五元券,放在裁衣案上,就要出门。
月娥看见钱,说:“等一等,找你一元钱。”立即放下剪刀,从口袋里掏钱。
效庆回应道:“不用找了,下次还来。”
月娥拿钱追到大门口,效庆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