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当众人酣睡时,一场瑞雪悄然而至。清晨,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为人们的梦境增添了几分温馨与舒适。
雪落在房顶、树梢和地面的簌簌声,将王若愚从香甜的睡梦中唤醒。屋檐下的小鸟们也被这纯洁的雪所吸引,欢快地叽叽喳喳,相互嬉戏。王若愚披上衣服推开房门,耀眼的白光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伸了个懒腰,深吸几口新鲜空气,随后跨过门槛,走进院子。
此时,整个院子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对面房顶上,三两只麻雀在波浪般的雪面上蹦跳觅食。王若愚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随即走进门房,拿起墙角的扫帚,冒着纷飞的雪花,从院内向外清扫积雪。
扫雪的沙沙声,惊醒了姐姐菊荷和母亲。她们先后打开房门,被眼前的雪景惊艳。母亲望着漫天飞雪,喃喃自语:“明年小麦定是丰收年。要是你爹还在就好了。”
王若愚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说:“娘,天冷,您再歇会儿。”
“睡不着了。你一会儿要去给你爹烧寒衣,给你叔送褥子和钱,我得帮你收拾。”说完,母亲便回房准备。
菊荷倚在门口,静静望着雪景,仿佛已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融为一体。王若愚看了姐姐一眼,继续悠然扫雪,对他而言,这并非劳作,而是一种享受。
扫完院子,王若愚又打开大门,清扫门前巷道。此时天才大亮,一些早起的村民也陆续出门扫雪。由于雪一直未停,等他回家时,刚扫净的地面又覆上一层薄雪。他关上大门,回房洗漱。
洗漱完毕,王若愚来到母亲房间请示:“娘,我准备去给爹烧寒衣,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母亲从条桌上拿出一包寒衣、香蜡纸炮和一沓纸钱递给王若愚,又从炕边柜子里取出一床厚实松软的新棉花褥子,用灰布包好,说道:“给你爹烧完纸钱,去吊庄把褥子给你叔送去,再给他一吊钱,让他买点酒肉。天冷,他一个人在地里不容易。”说完,母亲便坐在炕边,拿起蒲篮里纳了一半的鞋底,继续忙活起来。
王若愚取来藤编小篮,将香烛纸钱等物放入其中,又灌满一壶酒,盖上篮盖,挎上包袱,准备出门:“娘,我走了。”
“去吧,到了吊庄,多陪你叔聊聊。”
王若愚应了一声,轻轻带上门离开。而菊荷依旧倚在门框上,沉浸在雪景之中,连大门关闭的声响都未能将她唤醒。
与此同时,窗外的鸟鸣与村巷里的鸡鸣,将莫愁和黄紫霞从睡梦中唤醒。
莫愁睡眼惺忪地嘟囔:“困死了,再睡会儿。”
黄紫霞却坐起身说:“你睡吧,我出去转转。”她迅速穿好衣服下炕,推开房门。
“哇!太美了!莫愁姐姐,快起来,下雪了!”黄紫霞兴奋地喊道。
“真的?那我这就起来。”莫愁也赶忙起身。
黄紫霞跑到院子里,张开双臂,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欢快地转着圈。随后,她打开院门,走向村道。
整个沙苑已被白雪覆盖,宛如披上洁白的素衣,显得格外洁净素雅。黄紫霞聆听着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在鸟儿的欢唱中,踏着积雪,朝沙湖走去,她满心期待,想看看雪中的沙湖是何等美景。
路边的树木和沙梁,在雪花的装点下焕然一新。沙沙的落雪声与叽叽喳喳的鸟鸣,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黄紫霞的内心也在这自然的宁静中得到净化,不知不觉间,仿佛与这纯净的世界融为一体。
来到沙湖,由于是初雪,湖中央尚未结冰,碧波荡漾,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神秘。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入湖中,瞬间融入碧蓝的湖水,消失不见。
“这不是消失,而是雪花的灵魂融进了沙湖的心里。”黄紫霞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由自主地望向曾与王若愚相拥的那株沙柳。此时,沙柳已被厚厚的积雪包裹,显得温暖而静谧。“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去给父亲烧寒衣了吗?”想着王若愚,她又想起了菊荷,那位如仙子般美丽又多才的女子。于是,她转身朝王若愚家走去。
莫愁整理好房间后,出门寻找黄紫霞,却不见人影。她跑到大路上张望,只见纷飞的雪花中,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蹦跳觅食,一只黑狗慵懒地踱步,还有一位背着褡裢、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壮硕男子四处打量。“她会不会去沙湖了?”想到黄紫霞和王若愚在沙湖的过往,莫愁便朝沙湖走去。
“姑娘,能问你个事吗?”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
莫愁心中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她想着这是在自家门口,对方不敢胡来,便停下脚步,转过身。
“问吧。”莫愁平静地说。
“你见过一位瘦瘦的、黄脸、头发稀黄,穿着讲究的姑娘,和一位四十多岁、下人打扮的妇女骑马经过这里吗?大概是八月十五前后。”男子恭敬地问道。
“没见过。”莫愁一口回绝,继续朝沙湖走。可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八月十五见到的黄紫霞,不正是这描述的模样吗?于是,她又喊住男子:“你说的姑娘叫什么?”
男子闻言,急忙转身,满脸期待:“黄紫霞。你见过她?”
“黄紫霞?你和她什么关系?”莫愁的心莫名狂跳起来。
男子快步上前:“她是我的小主人,我家主人是当朝宰辅。”
“什么?她是当朝宰辅的女儿?”莫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她现在在哪?”
“就在我家。”
“那快让我见见她!”男子激动地说。
“我也正在找她。”莫愁突然感到一阵失落。
这时,莫愁母亲在门口喊道:“莫莫,和谁说话呢?快回来,来病人了!”
“来了!”莫愁应了一声,又对男子说:“抱歉,我得回去了。”说完,便匆匆跑回家。
就在莫愁回家时,黄紫霞走出了沙梁。她一眼瞥见自家下人,吓得急忙低下头,绕开对方,加快脚步前行。
下人望着莫愁走进大门,失望地摇头准备离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兴奋地望去,却发现是一位乌发如云、面容白皙、气质高雅的女子,并非自家小主人,只好失望地离去。
黄紫霞偷偷看着下人远去,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随后快步朝王若愚家走去。
王若愚家的大门虚掩着,黄紫霞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咯吱”一声,不仅惊到了她,就连在院子里觅食的麻雀也扑棱棱飞走了。她连忙停住脚步,喊道:“菊荷姐在家吗?我是紫霞。”
“在呢!紫霞来了!”菊荷边回应边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微笑着看向黄紫霞。
黄紫霞关好大门,笑着走了进去,径直来到菊荷的闺房。
房间中央摆放着绣架,旁边的小方桌上,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刺绣草稿: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悠然坐在石上,目光专注地望着身旁的菊花。画面淡雅简洁,人物栩栩如生。黄紫霞看得入神,仿佛自己也走进了画中。
菊荷给黄紫霞斟了一杯香茶,放在画稿旁,随后坐到绣架前,继续专注刺绣那幅即将完成的《何仙姑骑鹤图》。
黄紫霞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却始终未从画稿上移开:“菊荷姐,你画得如此逼真,刺绣肯定更有神韵,真想收藏一幅。”
“这幅《何仙姑骑鹤图》就是给你绣的,马上就好。你先喝喝茶,看看别的。”菊荷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说道。
黄紫霞在菊荷身旁坐下,一边品茶,一边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针线。在菊荷灵巧的手中,何仙姑穿着灰鞋的小脚逐渐显现,刹那间,画面仿佛有了生气,何仙姑骑着仙鹤,飞向远方山峦。
菊荷打好最后一个结,将刺绣从绣架上取下,折叠整齐,双手递给黄紫霞。黄紫霞兴奋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菊荷姐,若愚呢?”黄紫霞笑着问道。
“他没告诉你?去给我爹烧寒衣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午时左右。烧完寒衣,他还要给李叔送褥子和钱。紫霞,怎么了?”
“我怕是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今天从沙湖回来,撞见我家的下人。他没认出我,向东去了。我爹肯定在找我。”
“这是好事啊,你能回家和父母团聚了,恭喜你!”
“有什么好的,回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和若愚,我不想走。”
“也是,你走了,我弟弟得多伤心。”
“不说这个了。反正他没认出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对了,阿姨还好吗?”
“挺好的,昨天还念叨你呢。”
“我好想她,好久没见了,我去看看。”
于是,菊荷带着黄紫霞,朝秀才娘子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