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怎么过?没有了奶奶,时间变得漫长,让他有更多时间去回忆——
有一天余二月放学回家,奶奶抱住他,亲吻着他的小脸,对他说:“二月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余二月眨巴着眼睛,小手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今天能是什么日子。
奶奶指着柜子说:“二月啊,你看那是什么?”
余二月回头:“唉呀,奶奶,这是什么呀?我没吃过,好香啊!”
奶奶说:“是蛋糕呀,今天是你七岁的生日。”
“生日,奶奶怎么知道是我的生日。”余二月惊喜地问。
“奶奶是二月份将你从街上抱回来的,奶奶就将这天算作了你的生日。”奶奶笑眯眯地说。
“太好了!”余二月拍着手,跳了起来。
“今天是你七岁的生日。”奶奶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每年这个时候奶奶就给你买一个蛋糕,庆祝你的生日!”余二月的眼圈红了。
幸福的回忆,是痛苦的根源。他无时不在想念他的奶奶。
余二月毕竟只有8岁,还不能自理,独自生活没多久,身上就长了虱子,尤其是头上,看上去如同灰白色的芝麻串连在一起。同学更讨厌他了,说他身上脏、臭,没有同学愿意跟他坐在一起,下课后同学就朝他身上、脸上吐口水,仍石头,离他远远的。面对这种现状,老师找到余二月辖区的居委会的赵主任,她的回答含糊其辞,说正在想办法解决余二月的安置问题。
一天,余二月家里来了两个大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说是余二月奶奶的亲戚,他们要收回这所房子。余二月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亲戚,就是奶奶去世时也没见他们来奔丧。这所房子是余二月奶奶单位的福利房,余二月通过正规手续被奶奶收养,按政策,这房子余二月是有权利居住的,可他只有八岁啊,他什么都不懂,而居委会的人也似乎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们关心的是,余二月该由谁来抚养。
余二月听着大人们的对话,句句戳在他的心窝里。因为他们的对话都是围绕着房子,没有朝他看上一眼。而房子是他唯一的栖身之地,他们要收回这房子,他又要流浪街头。
余二月非常恐惧,他瑟瑟发抖,他没有哭,他知道,哭,没有用。在医院里,他的哭声没有感动任何人,他像一只虫子,没人会理会他的感受。他的这个微妙的动作被邻居一位大嫂发现了,她阻止了大家的谈话,并使了一个眼神。赵主任对余二月说:“你出去一下,大人们在商量事情,你听不懂。”
“赵主任,我们是来收回姐姐房子的,我是她妹妹,我们的父母都已去世,按继承法我和我弟弟有权利收回这所房子。”
余二月奶奶的妹妹这种开门见山让赵主任有点不适,他说,“你话可不能这样讲 ,你们虽说是兄妹关系,但余二月和你姐姐是签订了收养协议的,余二月才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站在一旁的自称是余二月奶奶弟弟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说话了:“赵主任,余二月年纪太小,也不适合继承,我们可以帮我姐姐照看这房子。”他把“继承”改成了“照看”。
赵主任也不示弱,她步步紧逼:“既然余二月太小不适合继承,按照法律的有关规定,我们居委会有权利帮他照看,等到余二月18岁成人后再将房子交给他。”
“难道我的亲姐姐还不如你个居委会主任,你这是别有用心。”奶奶的弟弟突然发飚。
赵主任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让风给刮上来的,也是经过了久经考验的,她什么人没有见过:“你们知不知道,这房子是余二月奶奶学校的房子,是福利房,要交也应该交还给学校,如果你们不愿意抚养余二月,余二月就由政府收养。”
一句话戳到了他们的心窝,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余二月奶奶妹妹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她轻轻地拍了拍赵主任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赵主任,您不要生气,我弟弟不会说话,请原谅,我们请您去坐坐吃个饭,我们有话好说。”
“吃什么饭,我没那个功夫。”赵主任说,但态度缓和了点。言下之意,吃顿饭算个什么玩艺儿。
余二月奶奶的妹妹给她兄弟使了一个眼神,他马上赔了不是:“对不起赵主任,我没多少文化,说话没有分寸,还请您原谅。”
“是的,是的,他就是不会说话,跟领导这个吵那个吵,跟同事也处理不好关系,嫌装卸这个工作太累,不好好做,把工作也搞丢了,现在只有在外打打零工,哪里有那些零工给他做的,我也只是个工人,经济条件也不好,但没有办法,同胞啊,我每月只有勒紧裤腰带接济他一下。”余二月奶奶的妹妹跺着脚如是说。她的这番话也在给她后面的动作作铺垫:她的经济状况也不好,没多少可给赵主任宰的。
“不要跟我说这些,说正经事,我还有其它的事,我忙得很。”赵主任有点不耐烦了,话语生硬,拍了拍衣角,做出准备走的样子。
“我们知道您每天工作很辛苦,这点小意思给您买点水果,不要见外,您一定得收下。”余二月奶奶的妹妹将一个信封塞进了赵主任的荷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