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月肯定不知道贺老师有这功夫，其实他也没必要知道贺老师是怎样一种人，他的头脑很简单，他喜欢美术课，他要好好向贺老师学习，得到他的表扬。

余二月是有这个自信的，他从小就喜欢美术，在学校美术也是他的强项，每次上美术课都能得到美术老师的表扬，这是他唯一引以为骄傲的地方。

要打上课铃了，余二月才带着自信走进了贺老师美术课的教室，教室里已经坐着三十多名学生，一人一个凳子坐在一个画版前。这些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他也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了。

贺老师的讲台上放着一个石膏像，把画板放好后，转身扫了同学一眼，发现了余二月：“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新来的同学吗？”

“我叫余二月，老师，我是新来的。”余二月大声回答。

“回答老师的问题要站起身。你以前上过学没有？”

余二月站起了身，刚刚的自信被贺老师略带批评的话语给击了回去，他有点怯怯地回答：“上过两年学，我的奶奶就去世了，我就没上学了，后来我妈妈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余二月急中生智巧妙地将“妈妈”带了出来，他希望贺老师再追问下去，“谁是你的妈妈？”

“你有妈妈，你不是孤儿，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还是回去让你妈妈带，这里的孤儿是没有爸爸妈妈的，不然搞坏了孤儿院的规矩，浪费了国家的资源，这件事我要向院长反映。”贺老师的眼睛柔和中带着威严，余二月不敢与贺老师对视。

“我的妈妈是‘冯冯冯’……”余二月一激动，把冯修漪的名字忘了，只记得一个‘冯’字。

“不管你妈妈姓冯还是姓马，只要有妈妈就不能进孤儿院。”

同学都笑了。

贺老师也笑了。他继续说道：“我们每个老师都有这个责任管理好这所学校，哪个带你来的，你就跟哪个回去吧。”说完，贺老师不再理会余二月，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微微皱了皱眉，就开始上课了。

这里的美术课就低不就高，也就是教基础的美术课。比如素描、色彩、速写、水粉等。还有国画课，国画每星期一节课，学国画的是绘画基础比较好的学生，更多的是学生自学。

“人体素描我已经上了好多节课了，如果素描画不好，什么国画呀，油画呀，版画呀，漫画呀等等就无从谈起，这是绘画的基础；人体基本构造我也通过人体解剖图和石膏像作了多次解释，这更是人物绘画的基本要素，如同拉小提琴，这里有学音乐的，你们去问一下，初学小提琴的人，空弦至少要拉一年多，所以不要小看素描。”贺老师刚才虽然对余二月说了那番话，但对素描重要性的强调却主要是针对余二月说的，为了这个新来的学生，他要重新讲一遍基本的人体构造，重新讲一遍素描的重要性。

第二天余二月没敢去上美术课，昨天贺老师的话让他十分忐忑，但他又想去，他怕耽误课程。于是他吃完早餐趁同学没注意来到庭院，他来到美术课教室的窗外，他想在外面偷看，他太喜欢美术课了。

这所孤儿院的窗子是半椭圆形的，离地面只有一米高，余二月正好能听见和看见教室里的情况。

“今天画石膏人体素描，基本要点我已经讲得很多了，就按我讲的画。绘画主要动手，但也要动脑筋，凭感觉，这样才能将人物的神韵画出来。灵魂是什么，就是一种感觉，捕捉人心灵世界的感觉，也就是一种态，所谓的‘态’，就是状态，否则画出来的形体再逼真，也只能是行尸走肉。”贺老师说话有点绕。

余二月想，贺老师只顾上课，难道没有发现他没有去上课，问都没有问他，看来贺老师是真的拒绝他上他的课了。

素描课是要动手的呀，不动手怎么学得会。余二月有点着急。他先是将脑袋贴着窗框听，后试探着伸出半边脸瞅，瞅同学画的石膏素描。素描对于余二月来说，一定也不陌生，他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常在家里画素描，那是从小人书中感悟到的，几个线条下来，人物形象就出来了。奶奶知道了她喜欢画画，便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一家造纸厂，去捡那些工人切下来的边角余料的纸，然后拿回家缝制成本子，给他绘画。

在学校的时候，美术老师只教过他们低年级的学生用蜡笔画树木、画房子，也画人物，但都很粗浅，表现手法不谈神韵。当然这种画法是符合低年级的心理特征的，其实这也是一种气韵，比如，即使你是一名美术方面的高手，要想画出儿童绘画的那种稚嫩，那也是很难的，就如同一张成人的脸，脸上皮肤再光滑，眼神摹拟得再天真，却写满了成熟和经年的印记，那是生命背后褪不去的年轮呀。

“使用手腕发力，手指不要经常变动，否则画出来的线条不稳，即使要转换方向，也只要转动手腕的方向。”贺老师背着手，在一个同学的身后指导着，然后又走上讲台跟同学们师范着。“还要特别注意的就是，我也说过多次，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固定位置，再用大拇指按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拿在笔的三分之二处，姿势对了，画就成功了一半。”

啊，在学校老师教学生绘画时，只讲了学生拿笔的方式：拿在笔的三分之二处，好像没有讲要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固定位置，再用大拇指按住。余二月的大脑有点迷糊，他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他用手比画着。

“光线的强弱与方向影响着整个画面节奏的变化……”贺老师在教室来回走动着，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地方不要用笔尖，用笔的侧峰画线条，画出来的线条颜色就很轻，这样方便后面的覆盖和修改。”贺老师拿下一个学生的画笔在画纸上师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