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时，队长的一句话很重要，有时完全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队长等啊等，终于等到效益这么好的一个单位。此前也不是没有好单位来队里招工，比如一个大型钢铁公司就来过，这个公司属于央企，比中南金霸材料公司还牛，可那个招工的人很精明，一看姜磊的面相就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他第一眼就感觉姜磊长相似曾相识，他终于想起来了，街上的那些弱智就具有这样一张面孔，于是他根本不屑，尽管队长放下自尊，对他好话说尽，可招工的就是不为所动，还丢下一句话：“我们这里又不是垃圾桶，什么都往里面丢。”队长脑羞成怒，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如果你不将我的儿子带走，其余的知青我一个都不放。”那个招工的也不是吃素的，他恶狠狠地回击道：“我可以让你这个队长当不成，你信不信，我只需向上面写一封信，你就马上成为天天在地里干活的农民。”队长蔫了，他毕竟没读过几年书，也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只是在这方圆里巴地的位置逞熊，这次招工事件，让他既恨又怕。

姜磊时年已25岁，虽说他的智商不高，其貌也不扬，但他的生理是正常的，同样需要女人。在农村时他就喜欢薛海棠，也同情薛海棠，因为家庭出身的问题，薛海棠迟迟进不了城，这次如果不是他父亲强硬的态度，薛海棠也是回不了城的。只是那时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薛海棠，也只能在暗地里偷偷地窥视她，以饱眼福。这次招工，他就跟父亲说了，希望薛海棠能和他一起抽到中南金霸材料公司来，没想父亲也有此意。现在他和薛海棠的距离拉近了，都是该仓库的装卸工人，而且在姜磊看来，薛海棠心里应该明白，她还欠着他父亲的一个人情，如果不是他的父亲那么坚决地推荐她，她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城，或者抽到什么破单位。想到这里，他对自己就增添了不少的信心，而且在农村时，薛海棠对他就很客气，甚至还有点唯唯诺诺。让他有点沮丧的是，现在的薛海棠，看到他投过去的炽热目光，眼里明显写着不屑，这让他感到很憋屈。姜磊有时又想，这也许只是他的猜测，有时候人的内心是很复杂的，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装作没看见，就如他自己来说，因为自卑，他在很多问题上就表现得躲躲闪闪，反之他就会勇敢得多。

姜磊的家在农村，现在的他就住在仓库的单身宿舍里，他没有什么大展宏图的想法，有的只是用不完的时间，他的身体又在不停的提醒他，他需要女人，更需要像薛海棠那样的女人，多少年了，他都垂涎欲滴的窥视着她，他已经在无数个夜晚，臆想着自己和薛海棠亲热的情景，薛海棠的身体白皙如婵，柔滑如缎，乳房如两只跳动的小兔，挺挺的立在胸膛勾引着他，只等他去征服，然后他俩就滚在了一起，他贪婪地吸吮着她的嘴唇，她的舌头，她身体的每一处，包括她柔嫩纤细的脚趾，他的整个人都溶化在这销魂中。现在，他认为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小伙子了，他和薛海棠已经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他认为他们已经有条件去追求她了，他要努力。尽管那天薛海棠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抖落下来，对他表示出了些许的反感，但他只痛苦了一个晚上，认为追求一个女孩不可能那样一帆风顺，而且这正好说明薛海棠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她是有价值有分寸的。

那阵子反特电影《黑三角》正在全国上影，票很难弄到，有天姜磊请了半天的假，在电影院门口排了几个小时的队，终于买了两张电影票，他心情异常地激动，他想象着和薛海棠坐在一起看电影的情景：和她说着悄悄话，然后冷不丁地摸着他的小手，他俩再没有心思看电影了，他俩在黑暗中接着吻，双方的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抚摸着，讲着悄悄话，他醉了，再然后他俩搭肩扣背地走出了电影院。姜磊就是在这种臆想中在电影院门口排着队，几个小时如同只有几分钟那样短暂，那几个小时，他眼里满是斑斓，脾气好得就是再站几小时的队他都不会恼火。第二天，姜磊很早就到了仓库，他想早点见到薛海棠，他想趁别人还没上班时将电影票塞到她的手里，或者在挂钩时悄悄地将电影票塞到她的手里。可快拉上班的电铃了，薛海棠才慌慌张张换好工作服爬上了火车皮。姜磊几乎是顶着薛海棠的脚跟上的火车皮，他将手伸进了工作服的荷包，那里面有决定他命运的电影票，他鼓足了勇气，正想将电影票塞到她手里时，姚晨鼓着眼睛也上了火车皮，姚晨似乎看出了姜磊的心思，他的眼睛就这样鼓着姜磊，姜磊心虚了，他对姚晨是又怕又恨。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他在食堂故意排在较后，等薛海棠买了饭选定一张桌子坐下来时，他装着没事的也坐在了那张桌子上，找话和她说，但总不敢切入正题。眼看薛海棠吃完饭要起身走了，他迅速地将一张电影标和一张小纸条塞在了薛海棠的手里，字条上写着：“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请你下午给我回一句话。如果愿意，就不回话了。”

仓库永远有做不完的活，当天下午，薛海棠仍然在火车皮上跳上跳下的，而姜磊虽然在干活，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视线。他此时是既希望薛海棠在工作时和他靠近点，又担心和他靠近，因为他怕薛海棠告诉他晚上不能和他去看电影。

一个下午都很正常，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姜磊，就是那个讨厌的姚晨也再没鼓起眼睛看他；一个下午，薛海棠既没有递给他字条，也没有对他说他晚上不能去看电影，结论只有一个：薛海棠默认了，准备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