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毛女走后,家婆心里七上八下,她担心三十多岁的儿子。人讲‘三十而立。’而她的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没成个家。唉!都是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他哟。常年累月,他跟哑巴牲口在一起,起五更、歇半夜。上次听的狗儿讲,他差点被牛角刺穿胸脯。要是那样,这个家就散了。我老太婆也就只有跳河,随他去了。唉!
第二天,赵四爷将他家的帐房先生约出来,叫他支给他五百银洋。帐房先生吓了一跳,问他要这么多银洋做么事?
赵四爷讲:“我正在跟人合伙做一笔生意。你先不要对太太讲。若是讲了,这笔生意就做不成了。”
帐房先生见是东家要,不敢不支。赵四爷就将四百块大洋交给王二爷。讲余下欠的,他慢慢地想法子还。王二爷拿到四百块钱,心里喜欢。脸上还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四乡八镇、大名鼎鼎的赵四爷,原来是图有其表。家大业大,一千多块钱,还要偷偷摸摸,分几次还。真想不到!”
马成才和牧童好不容易将双方的牛分开。
牛群还是互相仇视地盯着,好像不拚个你死我活就不会甘休!马成才饭也乞不成了,赶着牛群就走,但它们不肯走。
那些畜牲好斗惯了,血红的牛眼,瞪得溜园地盯着对方,马成才的牛跃跃欲试地向对方发动进攻。
那边的牛群见有牛挑战,也增加了战斗的兴致。一头公牛将头低下来,双角如两把尖硬的刺刀,朝着马成才的牛群冲了过来。
当地的牧童和马成才吓得尖叫,双方拚命地拉住各自的嚼绳。牛在这时完全失去了本性,根本不听双方主人的话。都想显示公牛的威力!一来在别的牛群面前显示强大,二来也想在雌牛面前露露脸。
两头好斗的畜牲,你冲过来,我冲过去。双方用角死死抵住对方,不将对方肚皮刺穿,它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它们拚死征战时,旁边的牛群好像观众。站在一边一动不动,正在观战。当马成才的牛略占上风,尖尖的牛角差点刺进对方公牛肚皮时……嗬!
对方牛群出动了,一对一的朝马成才牛群朴了过来!眼看即将发生一场牛群肉博大战。马成才慌了……
当地牧童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人说:‘急中生智’马成才真是危急中生出了一个主意。他想起上次公牛差点刺进他的胸膛时,一个老农将火把丢在牛群面前,牛群就吓得跑开了。马成才找出火柴,手颤颤的将它划着。将一把干草点着火,在那些畜牲面前一丢。牛群见了火,吓得四散奔逃,一场战争转眼偃旗息鼓。
冯帐房交给赵四爷五百大洋,心里揣揣地象揣了个兔子。心想,平日都是太太管帐。赵四爷除了到年底收租,与各店铺算算帐,平日就不管什么事了。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就是与当地各大财东打牌喝酒。这次不晓得拉了么事饥荒,不通过太太就问我要五百大洋。这不是小数,我不给。老爷要我卷铺盖滚回家!我给了,太太那边怎么交待?
马成才饭也没乞,赶着牛群走着。走着——天上出现了乌云,慢慢地,乌云就集合在头顶上。他知道要下大雨,只好催着牛快走。无奈你越急,这些四只脚的畜牲它们一点也不急。你越催,它们走得越慢。无论马成才怎样挥着牛鞭,催它们快走!它们还是不徐不疾,绅士般迈着悠雅的步子。
冯帐房将赵四爷支五百块大洋的事告诉了齐夫人。齐夫人大乞一惊:“这个赵老四,乞了豹子胆。无原无故要五百大洋做么事?五百大洋不是小数,起码夫妻之间也该商量一下吧?做生意,做么事生意?还不能讲?这不是小事,我要问问清楚?他有好几天晚上没回家了。莫非?代毛伢,去!替我把四爷找回来。”
沈麻子最近接到出兵的任务,不是没有打到别人,就是被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么事我们总不晓得别人躲在哪里?人家做么事晓得我们要打他们?就先躲起来。还在半路上打我们?嗯……不好,恐怕内奸就在我们身边?
又接着想道,我平日接到任务,并没有别人晓得。只是有时我在家里讲过到哪里打仗。难道是家里的几个女人?她们是内奸?想到这里,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转过头来想,不象,她们真的不象内奸。但内奸头上脸上又没写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锦鹏慢慢长成了十五岁的小伙子。个子瘦且长,学业很好。玉珠嫁出去后,很少回到这个家来。
学校里再也没有同学笑他有堂客了,这倒少了锦鹏一份耻辱。(他自己认为)但在牛家姐心里,想起玉珠乖巧听话。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了,不由怅然若失。有时想起玉珠的好处,生意也不晓得做,呆呆的成了一块心病。
赵四爷回家了。齐夫人请他坐下,并喊丫头泡茶来。赵四爷见堂客如此客气,想起自己瞒着她做的那件事,心倒虚了起来。他只好在心里想着主意:如何交待那五百大洋的去向?如何对堂客说谎?又怕自己说不园,心里象揣了个兔子。
齐夫人倒不急,她端起架子,慢慢吸着水烟。她要等赵老四自己坦白,将那五百大洋用在什么地方?对她汇报。赵四爷心里也想道:“我必竟是一家之主,用点钱还要向你汇报?天塌下来有地顶着。你今天不问便罢,问了我自然有话回答你。”
丫头端上茶来,齐夫人吸着水烟,赵四爷喝着香茶。夫妻俩就这样干坐着,象陌生人似的。各自心里打着算盘,只等对方先开口。
赵四爷心里替自己鼓着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齐夫人咕噜咕噜吸了好几筒水烟,见赵四爷还不开口。坐在那里望着屋顶,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