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裁缝见二夫人来了,欢喜地迎了上来:“二夫人,你的眼力真好!这是真正的杭州丝绸,上好的蚕丝织成。你看这花色多鲜艳,这面料多平展。丝线儿几密?穿在你二夫人身上,更是锦上添花。好像一棵花树。二夫人,我帮你算算?你做一件夹旗袍,里、面要一丈六尺布。面料是五块银洋一尺,五八四十块银洋。里子便宜,只要两块五一尺。二八一六,五八四十,二十块银洋。布料一共六十块银洋,手工费?手工费不算你贵,一般收二十块银洋。你二夫人是我的老主雇,我还能收你多?就收十五块钱。加起来,一件夹旗袍七十五块钱。”
二夫人讲:“我的钱都拿出去放了高利贷,暂时手头没有那么多现钱。”
张裁缝连忙讲:“二夫人,不要紧。我先帮你做,你几时有钱,几时付。真的,沈司令是保护我们的大恩人。要不然,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哪能在这里安安心心做生意。二夫人。我张裁缝送你一件旗袍也是该的。况且你还付钱?来!量量尺寸。”
二夫人高高兴兴量好尺寸,走的时候讲:“张师付,我决不欠久。”
又低声讲:“沈麻子讲,他马上就要发财了。发了财,我们要么事,他都会满足我们的要求。”
马成才赶牛赶出了经验。晓得:“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畜牲也和人一样,是有头领的。只有找到了头领,并制伏它。其余的就不用费多少力气,跟着头儿走就是了。
他哑着嗓子朝四下里呼喊:“哞!哞!哞!”这次没上次幸运,因为下大雨,附近田地里没一个人。马成才一个帮手都找不到,只得靠自己疲于奔命了。雨点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点也睁不开,只能凭感觉。浑身上下淋了个落汤鸡。天空暗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地上冒出来的水,漫过了脚肚子。有些地方不能去,脚一踩进去,连脚都扯不出来。
无奈,他只得站在一个有草皮的半坡上,心里叫着:“完了,这下全完了。牛群若是跑掉了,自己哪里赔得起?把命搭进去都没得用。”想到这里,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二爷进了赵四爷家的门,齐夫人倒还客气,连忙叫丫头倒茶。又叫代毛伢替王二爷端过水烟筒。王二爷喝了一杯热茶,又抽了几筒好黄烟。这才将烟筒放了下来:“二位请我来做么事?”
赵四爷对堂客一努嘴:“是她请你来的。你问她?”
王二爷呵呵一笑:“我晓得了,是你与我合伙做生意的那五百银洋?夫人不放心,请我来作证吧。齐夫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赵四爷么事人?简直是钻子头上绑针尖、针尖头上插代麦须——尖上加尖的人。我们平日都说他小气,光乞我们的。连礼都不还!不肯花钱请我们乞饭。你说?他肯将钱到别处乱花么?”
齐夫人讲:“只有你王二爷和他做生意,我才放心。好吧,司妈,今天多做几个菜,留王二爷乞中饭。”
赵四爷急于脱身,朝王二爷使了个眼色。齐太太正在吩咐司妈添些么事菜,没看到他们做暗合子。
王二爷马上站了起来:“齐太太,今天就不打扰了。我和四爷看看花生收得怎么样?若收齐了,马上就要发货。货去迟了,人家是要罚款的。”
齐夫人笑着讲:“既然你们有事,那就改天再请你们吧?”
王二爷连讲:“对!对!改天、改天。我们赚了钱,应该我们请您。”
王二爷一拱手,与赵四爷笑哈哈地出门。齐夫人客气地:“不送、不送。”
王二爷回头笑着:“留步、留步。”
出了门,俩人才松了一口气。赵四爷心忧地:“这次骗过了,下次不拿钱回来。怎么过得去闸?”
王二爷沉着地讲:“下次再想下次的法子啥?四爷,我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你还要想法子拿出钱来,我们好早日了帐。”
赵老四还是忧心重重:“这个自然,你不用催。我心中早就有帐。”
哭了一会,马成才觉得心情舒坦了些。这时,雷声也渐渐远去。电也没刚才那么刺眼了,雨也小了许多。马成才将身上的雨水扭干一些,鞋子也倒掉进去的水。用布巾糊乱将脸抹了几下,戴上斗笠。他嗓子己哑,喊不出来,只好默默地寻找着藏牛的地方。
不远处,一条水沟里露出一条牛头。马成才一喜,腿上也有劲了。连忙小心奕奕地过去,低声呼唤:“哞、哞、哞。”
牛也低声回应。马成才发现它是这群牛的首领,心中更喜。牛也发现了主人,牛眼中也显出喜悦的光芒。马成才伸手去拉牛鼻上的绳子,无奈距离很远,马成才手短够不着。他只好跪在地上,伸手过去,还是够不着。
马成才只好伏在湿地上,将牛鞭伸过去挑。牛通灵性,也将头昂起,脖子伸长。一下、失败了。两下、又失败了。
马成才歇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再朝沟沿爬了几步。憋足劲,将牛鞭子伸得更长。好!终于将牛鼻绳挑过来了。马成才手中拉住了牛鼻绳。他用力一拉,一下跌倒,好像永远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