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的,镇上敢乞鸦片的就不是好东西!我要贴个通告,不准他们乞鸦片。哪个敢乞?就是跟我沈麻子唱对台戏!老子就要送他上西天!
每次上司叫我跟日本人出去扫荡。日本佬总叫我们这些人走在前面,替他们当炮灰。挨共产党游击队的枪子!
老子才没那么傻?!总是暗地里对兄弟们讲:“我们目前打不过他们,就用别的法子来对付他们。比如说,他们叫我们到湖里去打游击队,而且老叫我们走在前头。替他们挡死!老子不蠢?湖里的水面,芦苇郁郁葱葱,遮得密不透风。到了湖边,我们瞅个空,就将船划到芦苇密的地方躲起来。等他们接上火,老子就跑!跑到安全地方。等枪声稀一些,就出去!也假装放几枪了事。打倒了游击队,我们有功劳。打倒了日本鬼,我们更可以向上级请功。听到了吗?就这么办!”
毛女被人送回家后,家婆吓了一跳。毛女今天起早了,碰到了鬼。割马兰的刀和蓝都不见了,人也成了半个痴呆。如庙里的菩萨,好像是木头雕的,泥巴铸的!见了我都不晓得叫?
她打了一盆热水,给毛女洗了一把脸。毛女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红色,但还是不说话。
家婆小心奕奕地说:“毛女,家婆将饭热好了。在锅里,盛给你乞吧?”
毛女还是不晓得答应,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动。家婆心里好酸好疼。自她母亲改嫁后,就有了她自己的家。很少回到娘家,也很少管毛女的生活。毛女就是家婆和姆姆一手带大的。现在孩子到了十四岁,要是出了么事偏差,这如何办哟?
儿子又不在家,我一个目不识丁的老人。自己也到了风烛残年:“唉!儿哟!你千万不能出么事哟。要不然,我和你姆姆怎么办?呜呜……呜呜……”
到了晚上,家婆从邻家借来一把竹扫帚。将毛女的内衣搭在上面,叫了秀兰陪她坐着。家婆从米袋里抓了一把米,一边洒米,一边叫:“毛女……儿哎……回家哟……”
她叫一声,秀兰就代毛女应一声:“回来着。”
家婆又叫:“毛女儿哎……回来困觉哟……”
秀兰又代答:“回来着。”
家婆又叫:“毛女儿哎……回来安神纳福困觉哟?”
秀兰又代答:“回来着、回来着。”
家婆一边往家走,一边洒米,一边连连叫魂。
秀兰连声代答:“回来着、回来着、回来着。”
这是古镇的风俗,叫魂。据说家里人在外面吓掉了魂,家里长辈连叫几夜,吓走的魂魄就会自己回来归身,人就好了。
叫完魂,秀兰告辞回家,约定明晚再来。
家婆烧好热水,将毛女浑身上下擦抹一遍。平时,这些事都是毛女替家婆做的。如今,家婆七十多岁的人了,要替孙女做这些事。家婆边擦,边泪如雨下。口中喃喃地念着:“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要是前生作了孽,你就将灾难全部报应在我身上。不要报应我儿女,更不要报应我孙女。观音菩萨,求求你。阿弥佗佛!阿弥佗佛!”
王二爷又来找赵四爷讨债。古镇俗谚:“借米能应急,讨米烧破锅。”
赵四爷说:“王老哥,不是赵四赖帐,目前真的没有钱。上次那五百银洋,我一回家,母老虎就问我要。第一次哄她,做生意的帐还没结。第二次又这样讲,她就不高兴了?怀疑我们骗她。
前天,我想到帐上再支几百块大洋,一来将欠你的帐慢慢还掉。二来,我们也要生活开支。可是,那个狗日的冯帐房,就是不支给我。我对他发脾气,他倒不生气。只是慢慢对我解释:‘讲上次我支的钱没通过那个母夜叉,她狠狠地训了他几顿,讲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不用讲二话,赶快辞工卷铺盖走人!四爷,您行行好,千万别砸我的饭碗。’想想冯帐房也可怜:‘端人碗、受人管。’我再也不好意思给他为难了。”
王二爷愤愤不平地讲:“你不为难他,你就可以为难我。五个月了,你连个零头都没完清。还不讲利息?赵老四,你不要逼人太绝!再这样拖下去,我不找你要,我去找你的堂客要。堂堂七尺男儿,古镇有名的大爷。连这点事都作不了主,你枉自驼了这个头!”
最后一句话,使赵四爷接受不了。他将桌子一拍:“王老二,你放的么事屁?不就是欠你几个钱吗?如此逼人!告诉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放心,不出十天,我不还你钱。就覆行当初诺言,将你河对面那五十亩地契作抵押。我说话算话,堂堂古镇赵四爷,还受你这小人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