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大家高兴,刘叉问韩愈道:“恩师,既然无本贤弟来居洛阳,你也应该让他在我那儿住些日子,我想他都快想疯了。”
听罢刘叉所言,韩愈哈哈大笑,说道:“说哪里话,去你那儿,我可要省几顿饭的,怎能不悦意呢?”
这时,贾岛突然想起玉川子卢仝来,便问大家:
“今日见了刘兄,大家欢喜了,只是不知玉川子怎样了?”
刘叉说:“他呀,你可能见不着了。”
贾岛心中一惊,不知发生啥事。张籍急忙解释:“刘兄今儿咋学会卖关子了。卢仝贤弟去了荆襄,已有一年多了。”
“哦,那我在洛阳可少了一位诗友,可惜可惜。”贾岛喃喃地说。
刘叉听了,心中不由一亮,说道:“恩师啊,咱们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可有一人你应该早让无本贤弟认识的。”
贾岛心想,刘叉说的是谁呀,他看了看张籍和韩愈。
韩愈哈哈一笑,说:“你是说东野呀,我也有心介绍,可他现在不在洛阳,也就没有向无本提起。既然这样,有机会了一定要认识的。”
贾岛一听,心中暗自高兴,情不自禁地说道:“恩师说的可是孟郊孟东野?”
“正是正是。”刘叉和张籍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张籍说:“孟前辈可是我和恩师的引见人呢。当初不是孟前辈,或许我还在和州求学呢。”
贞元十二年(796),孟郊到和州,结识了还是秀才的张籍。后来张籍北游,经孟郊介绍,在汴州认识韩愈。韩愈为汴州进士考官,张籍被荐,次年在长安进士及第。
说到孟郊,贾岛也是曾有耳闻的,他本是湖州武康人氏,性情孤傲,不善与人交往,后来曾经隐居嵩山。孟郊作诗擅长五古,他的诗有时长于白描,不用词藻典故,语言明白淡素而又力避平庸浅易,有时又精思苦炼,雕刻奇险,作出了许多思深意远、造语新奇的佳作。孟郊虽然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最多也仅仅做了个溧阳县尉,小小八品之职。可他的诗关心人民疾苦,愤慨贫富不均,能反映社会现实,深受时人称颂,被诵传不断。
今天贾岛听说孟郊还和韩愈是诗友,既觉得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只盼恩师能把孟前辈介绍给自己。他心里想着,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
韩愈听后一笑,说道:“东野现在长安,今天自然难以相见。不过认识他只是迟早的事,以后的机会多地是。”
大家你一言他一句,气氛甚是热烈,无可高兴得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就是插不上只言半语,直庆幸这次没有白来洛阳。
盛情难却,贾岛哥俩暂时别过张籍和韩愈,离开洛阳,前往嵩山刘叉家中。
刘叉来洛阳已经多年,也在嵩山脚下的蓬罗村置了丁点家业,过着近似隐士的生活。
哥俩一到蓬罗村,立即少了身在洛阳的喧嚣,一切变得清静安逸起来。他们也有了充足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切磋诗艺,作些诗来相互欣赏。
真应了文如其人那句古话,快言快语的刘叉,作起诗来也是出口成章,贾岛哥俩虽然作诗不错,可他们要有了好的诗意,寻着绝妙诗眼,做起诗来才能得心应手。
这天,将近冬末,天气微寒。他们拥着火炉,又在客厅聊起作诗。大家几个回合,话语投机,便提议今天来个斗诗赛,比比胜负。
“今儿我是东道主,先敬为先,你们也不要见外啊。”
刘叉说着起身取出纸笔。
无可连忙搭腔:“二位今天斗诗,我是主笔,你们尽管去作,我给咱誊抄。”
刘叉说:“无本贤弟,听说你来了洛阳,我想你心切,才急急前去邀你的。今儿先让我把这一苦闷心情吟出来,题目就叫《作诗》吧。”
他说罢又是朗声大笑,随口吟道:
作诗无知音,作不如不作。
未逢赓载人,此道终寂寞。
有虞今已殁,来者谁为托。
朗咏豁心胸,笔与泪俱落。
这首五律,看似直抒胸臆,又不忘用典,言简意赅,诗意凝重,贾岛听了只有赞叹。
接着,贾岛也不甘示弱,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说道:“刘兄既然和我一样痴情作诗,今儿我也只好回敬一首了。”他想了想,随口慢慢吟道:
一日不作诗,心源如废井。
笔砚为辘轳,吟咏作縻绠。
朝来重汲引,依旧得清冷。
书赠同怀人,词中多苦辛。
刘叉一旁听了,笑道:“刚才还说你作诗总要深思熟虑,不是佳作绝不出口的,不想才说了多会儿,你就也出口成诗了。说说,这首诗叫《口号》呢,还是另有诗题呀?”
贾岛微微一笑,说:“刘兄,口号诗一般多是绝句,我这是五言律诗,又是临时之作,我看不如叫《戏赠友人》好。”
言语间,无可早已将那诗工笔誊抄出来,递给刘叉欣赏。
贾岛记得刘叉曾说自己也是幽燕人氏,只因当年出了人命,四处逃难,后来逢新皇登基大赦,才摆脱了心中阴影。他想着,就问刘叉当初怎么会落脚蓬罗村。刘叉也不遮掩,将自己以往的事儿核桃倒枣儿似的全兜了出来。
贾岛一听刘叉是平谷人氏,既高兴又稀奇。他告诉刘叉,自己当年曾孤身一人云游平谷的。他还说,那里对他印象最深的,当数碣山和甘、苦二泉了。
刘叉一听,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把那首《爱碣山石》送给你吧。那是我写给故乡碣山的,我觉着将它送给贤弟再好不过了。”
诗是刘叉作好的,他并不思索,只是随口诵出。那诗写道:
碣石何青青,挽我双眼睛。
爱尔多古峭,不到人间行。
他说:“和贤弟同居这些日子,我觉得,你就像家乡碣山之石。你的法名无本,还不如叫作碣石山人好。”说罢又是哈哈一笑。
贾岛一旁听了,微微笑道:“刘兄,这法名可不是随便改的,不过我当年初到碣山,就以碣石山人自居了。”
“呵呵,智者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刘叉依然嘻嘻哈哈不拘礼节。你来我往,半天时间各自已作了数十首,无可乐得直说:“今儿我可长了见识,依我看,你们作诗,谁都可以胜过曹植曹子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