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阵浪笑。这时,进来一位书生,高高的个儿,瘦瘦的身板,一脸英姿豪气。他进了客堂,一看是刘叉和两个和尚,忙上前一礼,说道:
“原来是刘兄造访,我就说嘛,庄上来了客人,唤我出来干啥呀?”
刘叉笑道:“哈哈哈,我今儿特为贤弟而来。首先嘛,是回赠你赠剑,特写了一首小诗。再是给贤弟带了两位朋友,都是好诗之辈,你们相互认识一下,相交无妨啊。”
“赠诗要收,朋友也要认啊!”姚合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打量着陌生的贾岛哥俩。“不过,还要麻烦刘兄引荐引荐呢?”
这姚合却有些来头,他祖籍吴兴(今浙江湖州市),乃是前朝宰相姚崇的曾侄孙。建中二年(781)生于陕州硖石(河南陕县南),姚合自幼就接受着宰相门第的熏陶,棋琴书画,茶艺酒令几乎无所不晓。父亲姚闬为人稳重而敬业,早年及第后,仅仅三个年头,就由起初的九品校书郎升任了八品临河县县令。如今,姚合便跟随父亲,居住在相州临河县的官廨。
姚合在严父慈母的教导养育下,由一个小顽童长成了知书达理的小秀才。他们初到相州时,父亲姚闬见姚合已经长大成人,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为了儿子人生道路的进一步完美,他特将儿子姚合推荐给身居魏博节度使的旧友,去魏博幕府做了个幕僚,也算让儿子在应考之前先锻炼锻炼。
一年前,父亲又给他娶了与他们门当户对的郭氏为妻。年轻的姚合便离开魏博幕府,欢聚临河县,享夫妻燕尔之情。可是,新婚的妻子却说他虽然已成了家室,可一生仕途尚未开始,一再怂恿他进京赶考。在妻子郭氏鼓动下,姚合告别父母,轻装而行,过黄河,经黎阳,一路赶往东都洛阳,准备次年春上赶到长安,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
原来,姚合逗留此地,是要参加明年春上长安的科举考试。贾岛听了,欣欣然点了点头,只说他才华出众,明年科场定能一举夺魁。
姚合一听眼前这个和尚就是误撞韩愈的无本和尚,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说道:
“幸会幸会,我原以为无本师傅敢撞了韩退之前辈的坐骑,肯定是人高马大的模样,没想到你也和我一样,弱不禁风啊!”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贾岛笑道:“让姚施主见笑了,那是误打误撞么。”
“当初听刘叉兄一说,我就被你的痴情和诗胆镇住了,很是佩服,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实在难得啊。”姚合说着,不时对眼前的贾岛投来欣赏的目光。
说话间,又进来一位小伙儿,大约二十出头,刚刚束发。他中等个儿,一脸白净,一双凤眼里洋溢着青春的睿智。
乌员外见了他,嗔怪道:“遇儿,你不陪你俩位兄弟读书,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乌员外看了看大家,解释说,“这是我的外甥遇儿,父母去世早,一直在我这里长着。”接着吩咐道:“还不见过几位客人?”
那遇儿上前深深一礼,说道:“胡遇见过几位前辈。”
“乌员外,你看你,这不是见外了么?”刘叉忙上前扶起胡遇。
姚合说,“刘兄,无本师傅,你们可别小看了我这小兄弟,他虽然年纪轻轻,却也作出了许多不错的诗章。以后有机会了,还请各位给他些批评指点呢?”
说得大家一阵大笑,对胡遇投来赞许的眼光。
这才是酒逢知己言语投机,他们谈诗论学畅所欲言,不觉就是一日,直感到相见恨晚。尤其姚合,他也善写五律,作诗总是追求奇丽之句。今天见了贾岛,言语默契,诗体相仿,大有相互交流之处,怎不高兴。
见到孟郊,已是初秋时节。
天气渐凉,秋风送爽的一个晴日,贾岛哥俩回到洛阳。数月不见韩愈、张籍,自己又新作了不少新诗,他俩要请二位前辈鉴赏一下。
这天,哥俩兴冲冲来到韩愈府邸。恩师韩公不在,侄儿老成见是贾岛哥俩,连忙将他接住,嗔怪地说:
“二位师傅一到嵩山,怎把我们忘了啊!小叔可是天天记挂着你们的。还有我那犬子湘儿,做梦都吟着你的诗句呢!”
贾岛微微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也是想念恩师,才匆匆赶回的。”
不知谁告知了韩湘贾岛回来的消息。他几乎是冲进屋子的,进来时已呼吸急促,满头细汗。
韩老成斜着眼瞪了瞪儿子,怒道:“你咋这样疯疯癫癫没规没矩呀?”
韩湘并不理会父亲,只是向贾岛深深一揖,说:“侄儿韩湘有礼了,二位师傅近来可好?”
“都是让小叔惯的,谁都不怕。”面对儿子,老成显得很无奈。
贾岛笑了笑,说:“孩子嘛,活泼一点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已近傍晚,韩愈回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人,穿着浅色长袍,白底布靴,似乎已过六十。他头发灰白,髭须贴到胸前,脸上总带着微笑,让人不禁有亲近的感觉。
韩愈一见贾岛哥俩,哈哈大笑:“看来,这回也不用介绍了,省了我不少口舌呀!”
大家一听,半晌没有言语,忽然又是哄然大笑,客堂里顿时充满了无限的活跃。
韩愈说:“我就说嘛,今儿个去东野家喝茶,他怎么非要送我回家呢?原来是无本哥俩回来了。”
面前这位老头,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孟郊孟东野呀,贾岛心里想着,兴奋地连忙上前见礼。
“贫僧早慕孟前辈诗名,今日遇着,真是三生有幸呀!”
那无可也不失时机地上前见礼,“小僧无可见过孟前辈。”
把个孟郊窘得一脸微红,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一脸微笑着一一还礼。
韩愈向老成低语了几句,老成悄悄走了。约么半个时辰,张籍也出现在大家眼前。张籍一来,客厅的气氛异常热烈起来。
晚饭过后,天色已晚,韩愈挽留了孟郊,说是难得这么一聚,今儿不妨就在舍下畅谈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