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啊,虽说太师才能非凡,凡事运筹帷幄,但我们,乃至我们的先祖,谁没给楚国立下个汗马功劳?”子仪早在一旁憋不住了,“再说,我们也都同为太子太傅少傅,可就是没有太师这样的洪福和好运!”

“这倒也是。”潘崇捻着胡须,沉吟着,“不过也不要着急,这新君才刚登基,需要他忙碌的大事要事实在太多了,一时给疏忽了吧?等国事筹谋得差不多了,新君一定会大大重赏二人大人的。”潘崇将身子倾向子仪和公子燮,“到时,二位大人可别忘了老朽我啊!”

“太师真会说笑!”公子燮嘴上虽然这样说,实则被潘崇逗得非常开心,“沾太师金言,但愿如此!”

“一定会如二人大人所愿的,你们且宽心。到时,我可要厚着脸皮,来讨二位大人的喜酒喝上几杯。”潘崇道。

“若真有此日,我一定请太师坐上席!”子仪忙躬身道谢。遥想他在楚成王的那个秋天,他被秦兵掠去当人质八年,重新回到楚国代秦求和,没想到楚成王和楚穆王都误解他丧师辱国,一直都不曾重用过他。现在他年事已高,新君王如果不再启用他,他的机会就真的不多了,“还望太师在新王面前美言!”

“没问题!”潘崇一口应允下来,相互间作揖道别,“时辰不早了,家人还等着,我就先行一步了!”

“太师慢走!择日再请太师小聚!”子仪与公子燮回礼,看着潘崇坐上马车,侍卫扬鞭而去,忍不住吐糟道,“瞧这飞扬跋扈的架式,呸!运气好点而已!”

当潘崇的马车,拐弯抹角直奔大殿,向新君熊侣透露子仪与公子燮对他的不满时,熊侣正在倾听令尹成嘉讲述斗越椒的来历。

“大王,斗越椒这个人太不可信,大王对他可要多加防范之心!”成嘉见楚君紧锁眉头,不以为意的样子,幽幽说道,“想当年他父亲斗子良,在喝满月酒的宴席上,高兴地将孩子抱给兄长斗子文看时,斗子文就言曰:‘这孩子完全是熊虎的样子,豺狼的声音,实乃是狼子野心之辈,你趁早结果了他牲命,不然等他长大了,整个熬氏家族,早晚会毁在这个祸害手里。’”

“斗越椒的父亲子良自是不肯!” 阵阵飓风,随着成嘉的讲述,从熊侣后背刮来,他父王商臣,不也曾被巫师打上过这种烙印吗?祖君楚成王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的寝宫,像血牢般将熊侣紧紧囚住,他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悲观情绪,因此连绵不绝:帝王之家有亲情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君臣之间又何来的情义?他这个君王,还能相信谁?放眼朝庭之上,全是若熬氏族,真正能站出来,与本王敢胆相照的臣子,到底在哪儿?本王没有看到,这才是他这个新君深感戳心和恐惧的事情。

“大王,您不舒服吗?您累了一天,早些回宫歇息,臣子改天再讲吧!”成嘉见楚王熊侣目光沉郁、精神疲惫,便想要适时退却。

楚王熊侣却伸手拦阻住他,一旁的奴仆忙给他们添了茶水,安排了糕点和干果,连吃边聊道:“想不到每个人,都有一种传奇,令尹继续给我细细道来,请!”

“是,大王!”成嘉接着缓缓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的父亲子良,自然是不忍心杀他!随着斗越椒一天天长大,他凶残的本性却暴露无遗。其兄斗子文未免对其弟子良叹息说:‘想我熬氏家族,几代忠君,却养虎为患,终有一天要败在他的手上!’子文因此忧心忡忡,在临终的病榻上,召集了整个族人,再三叮嘱族人说,‘如果斗越椒一旦执政,你们就要快点离开楚国,不然遭到祸难,我若熬氏族到时人都死绝了,到时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说着,成嘉跪伏在地,“大王,自家亲人都用狼子野心形容他,您不能不防他的不臣之心。”

谋反?斗越椒有谋反之心!熊侣细品着成嘉的话。记忆的大门再次如同闪电在他脑海里炸裂,父王商臣曾在后宫,对他的爱妃,也就是熊侣的母亲说过:“现在让我心怀忌惮的,便是围绕在先王身边,强盛一时的斗氏家族!”

后来,父王楚穆王接连任用成氏贵族,先后任命成得臣之子成大心、成嘉为令尹,且大力扶植蔿氏家族与潘氏家族。在当年看来,熊侣一直以为父王商臣,对潘崇是充满私心的,可是坐在王位上细想,父王商臣实则是想借助这些势力,一直在打压斗氏。

楚王熊侣正细思之际,大监却禀报说,太师潘崇正匆匆赶来。

“太师为何而来?”楚王熊侣与令尹成嘉都深感讶异,难不成本王留令伊商谈一些事情,他都要来探听风声?于情于理,这应该不是老太师的做派吧?

“大王,老臣有事相告,不知当不当讲?”行了大礼,在楚王的授意下,潘崇立起身来,详细描绘了一番子仪与公子燮对本王的不满之词,然后话锋一转,“对此,老臣也有些建议,不知是否当讲?”

“但讲无妨。”楚王熊侣示意道。

“虽说大王刚刚继位,赏赐朝廷大臣也是应该,但子仪这个人不可重用!”

“嗯?太师何出此言?”

“想子仪自继承其父斗般申公之位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建树。早在楚成王三十七年的一个秋天,秦穆公、晋文公联手伐鄀,他领楚成王之命,在不远处的商密以阻挡秦军。却被秦兵略施计谋,反倒进入秦军圈套——”潘崇的讲述,将楚王熊侣带到了那个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