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且慢!”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斗般打马冲到了成嘉面前,突然泪水纵横,“令尹快去救大王要紧,他被子仪和公子燮两个罪该万死的叛贼劫持出城了!”
成嘉与潘崇面面相处,沸腾的夜空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回师讨伐的,就是派刺客要谋杀他们的子仪与公子燮二贼,要解释的也是楚王熊侣,如果他们一行人已离开郢都,那么这座城就没有攻打的必要。
倾刻间的变化,真真假假的可能,电花火石般在成嘉脑海里闪现。
潘崇将信将疑地走过来,望着斗般:“当真?”
“当真!斗越椒和蒍贾大人已带人去求助了!”斗般万分沮丧地指着身侧道,“他们就是从这条道追出去的,我寻思着,叛贼应该是带着大王逃到商密去了!”
“有可能,那儿是他们的封地!”成嘉调转马头,望向斗般的眼神里,充满鼓励,“追!”
“子仪不忠不义,身为堂兄。我这区区小命死不足惜!”斗般说,“关键是大王下落未明,生死未卜,救大王要紧!”
经过一路上颠下荡,楚王熊侣的酒意彻底醒了。可他不明白,想要杀他、反他的,为什么不是斗越椒呢?为什么反倒是自己的王叔公子燮?
“王叔,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楚王熊侣依旧不相信,平时对他还算不赖的王叔,会想要谋杀他。
“哼哼,生死关头,才想起我是王叔?平日呢?你何曾正眼看过我?”公子燮凶狠地道,“成嘉算什么东西,论关系,他比我亲?论身世,他比我高贵?你竟然让一个外人手握兵权当令尹,却丝毫不顾叔侄情份,让我屈从于这些外人!”
“王叔错怪我了,成嘉的令尹之职,是父王在世时封赐于他的,并非是我啊。”这个不懂政治的公子哥,他当然不会懂得,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楚王熊侣若是废了成嘉的令尹之位,彻底惹恼了若成氏家族,对楚国而言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哼!权在你手上,休再提先王!”公子燮知道,他虽然暂时当不上楚王,但如果令尹职位到手,大权在握,培植党羽,王位早晚都得是他的。无奈这混王不提携他,他只能冒险弑侄夺王位这着险棋了,“你眼里先没了我这个王叔,就休怪我六亲不认了!”然后一使眼色,让两个健硕的侍卫坐上楚王熊侣的车辇,一左一右地胁迫着楚王。
刹时,楚王才真正相信,他的亲人,他的王叔背叛了朝廷,他成了王叔手中的人质,成了王叔谋求王位的一颗棋子。虽身为君王,却对此时此刻的处境无能为力。楚王熊侣此时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求忠义的贤臣,能快点来解救他,替他把这两个叛贼给千剐万刮,方能解心头之恨!方能平息他此刻的胆颤心惊!
可是,很快,楚王打消了自己的念想。由于事发过于突然,成嘉、潘崇等几名大臣,都远赴舒群边境;事发之前都没有做好充分的防范,他现在已被二贼掠出宫外,普天之下,还有没有他的归宿?
正想着,楚王熊侣却听见了后面传来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见。心里窃喜,心想肯定会有人救我了!果然,一支支箭飞驰而来,公子燮与子仪一边舞动长矛拨开利箭,一边打马飞奔。
“王叔,我们回吧,我赎你们无罪!”楚王熊侣企图打动公子燮心底最柔软的部位,“我们血肉相连,何必呢?”
“哼!你这招数,只能哄哄三岁小儿!平日你高高在上,可曾正眼瞧过我?现在倒是王叔叫得亲热,但谁信你?”公子燮一边喝责着楚王,一边将楚王熊侣抓过来,抵在身前喊话道,“大王在这儿,谁敢刺射大王,就尽管放箭过来!”
“大胆狂徒,快快放下大王,留尔等性命!”斗越椒的声音在暗黑里响起,“劝尔等早点醒悟,放虎归山,尚可活命!”
子仪却一把揪起楚王熊侣,抵在他身前,命身边的士卒点亮火把,对追兵喊道:“有种的,尽管放箭过来!”一边威胁楚王道,“快命人退兵,否则——”子仪话落刀起,架在楚王熊侣的脖子上,“我且问你,是否想活命?”
“尔等休得胡来!”楚王熊侣像只木偶般,在子仪魔爪下挣扎,“退,退,都后退!”
“休得伤害大王!”斗越椒挥着手,喝令兵士后退,“退,后退,休得再放箭!”
公子燮与子仪趁机扬起靴子,马匹张开蹄,风驰电掣般奔驰起来。后面追赶的马蹄声,时有时无。
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在清冷的苍莽天地间,涂抹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粉红薄纱。
“富贵险中求,我们从这山岭间翻过去。”子仪突然指着面前棘荆横生的荒岭道,“此径除了采药之人,少有行人经过,我们借此自然可以甩掉身后的追兵。”
“如此甚好!”离开了宫廷,公子燮显然没有太多的主张,对子仪多了几份依赖与听从。
一人多高的棘刺,将车辇的布帘,划得筚巴作响,不时刺入车内,划过楚王熊侣的脸腮,他惊慌失措地惨叫着,子仪一鞭子抽打在他的辇栏上:“你可知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吗?你应该清楚,若有兵丁追来,最先毁尸万段的,就是你!”
楚王熊侣不得不闭紧嘴巴,配合着他们的行动。任凭马匹拉着车辇,在棘荆密布的绿色深渊,上颠下荡。好在翻过这座山,一片丰收的田野,出现在面前。收割稻禾、高梁的百姓,在田野里嬉笑着,目光不时向这边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