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幸而在公元前627年,秦国被晋国击败,秦穆公为拉拢日渐强盛的楚国,才将子仪放回,要他代为向楚求和。祖君与父王,都因子仪曾丧师辱国而长期不加以重用,他却毫不知耻,自认为他促成了秦楚结盟有功,未被重用而怨气重生,致使他今日竟然胆大包天,伙同公子燮持劫本王,想另立公子燮为王!

“申公的委屈我知晓!同为楚国忠诚名将,成氏家族几十年担任令尹,权倾朝廷。而你却在夹缝中求生存,着实委屈了!”此一时彼一时,公子燮的王位,就要靠眼前树大根深的子仪扶植了,公子燮不得不放低身段,对子仪许诺,“你且宽心,一旦我为王,令尹非你莫属!”

此刻,朝廷中盘根错根的王权贵族间的互相勾结、勾心斗角,像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山体,在楚王熊侣心中隐现,无奈他却身陷囹圄,只能带着谜团,成为叛党的刀下鬼,成全公子燮上位。

可楚王熊侣却依旧心有不甘,他才十七岁,如果有机会,一切均可逆风翻盘。

可是围城内外,陷于了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脚步声,也没有马蹄声,当然,也就没有打斗声。楚王熊侣不知道,这种不正常的平静,是放弃了对本王的救援呢?还是平静里,正在酝酿着千军万马、血马裹尸的残杀?

“申公真是料事如神!”这天,公子燮喜滋滋的声音,由远及近,“成嘉的军队果然无法打进来,真是天助我也!”

身为令尹的成嘉身在何处?他为什么不能前来救驾?如果楚王的朝廷里,没有几个甘为本王肝脑涂地、冒死相救的忠义之臣,那么王者的死,连同还没有坐热的王位的消失,那都是天经地仪的事情。

楚王熊侣像爬在墙上的一只壁虎,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头脑像马达般超速地运转着,接受着外面传递而来的蛛丝马迹的信息,伺机而动。

“天意要成全太傅,任何人也没法啊!”子仪回复道,“我也没想到我们所歇脚的庐院,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优势。”

二人一路笑谈着,推开围困着楚王熊侣的门栏,一抹淡黄色的阳光,镜子般照射进来。

“告诉你啊熊侣,现在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啦!”公子燮来到楚王面前,高昂着头,高高在上地说,“本来呢,成嘉得到消息,是调转马头准备来救你的,无奈这庐地小镇居民汇聚,他的兵马根本无法开进。”

他们可以先遣散居民,可以带得力助手。只要肯救,总是有办法的。除非是想借公子燮之手铲除我!楚王熊侣暗自思忖着。不料,公子燮又给了他当头一棒:在成嘉率师追到庐地之际,得到消息的晋国国君非常兴奋:“稚气未脱的熊侣本来就担不起治国理政要务,现在又闹起了内杠,内部的局势都搞不稳定,何谈称霸中原?我们晋国要抓住大好时机,给予楚国痛击,否则,一旦楚国新君站稳了脚跟,稳定了局面,再对付他们就难了!难道我们真要拱手让出霸主的宝座?难道我们等待楚国恢复了元气,再将我们晋国踏在脚下吗?”

“是啊,楚国向来诡计多端,不向祖天子上贡品的,首当其冲的是楚人;不规守诸国号令,第一个称王的,也是楚人。”鲁、宋、陈、卫、郑、许、曹等诸侯国君,觉得晋国国君把形势看得极为精准,觉得楚国佬富强的根基太浅了,失去了好强好斗的楚成王、楚穆王,快不行了,于是纷纷转身投靠晋国,并以实际行动支持晋国的号召,“这楚国人无法无天的,我们各国理当趁这个时机,团结一心,给予楚国狠狠地痛击。”

于是,由晋国号召与发起,组织了鲁、宋、陈、卫、郑、许、曹等诸侯国,在郑国召开一次盛大的“联盟会议”。

“晋国能精准地看清天下形势,我们推举晋国为联盟盟主,自愿自主脱离楚国的控制,服从晋国的领导,随时听从晋国的号召,给楚国南夷以痛击。”“联盟会议”的召开,显然对楚国极为不利。

“为阻止楚国当前内忧外患的不利困素,成嘉不得不带兵,前往郑国讨伐诸侯列国,所以来不了庐地,所以救不了你啦。”子仪阴阳怪气地说道,一改昔日朝廷上唯唯诺诺的谦谦君子之风。

楚王熊侣静静地倾听着,权衡着事情的真假与利弊。从孩童时起,亲眼见到父王与祖君之前的明争暗斗,他就失去了快乐的因子。到了少年时代,就已经能冷静地看着父亲继承着祖君不可一世的强悍,以绝对的王者霸气,与王室内部斗智,与中原诸侯战斗,与江淮诸国斗,与若敖氏家族斗。可是斗来斗去,父王还是暴病而亡。

“面对如此境地,你这个一国之王有何感想?”公子燮明里暗里示意楚王德不配位,只有他才配当楚国的救世主。

“在我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父王就暴病让我继位;在我继位还没弄清内部局势之时,就被王叔您劫持囚禁,我尚难保自身安危,又有何能平复身处浪尖之的楚国安危?”楚王熊侣直言不讳地道。

“呸!你居然有脸说出这种话来!你的眼时,根本就没有‘国’,也没有‘家’。你以为当上了一国之君,就是为所欲为,就是纵情酒色与享乐!”公子燮再也不用像在朝廷那样,努力压抑自己的个性,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绪。现在面对手无寸铁的楚王熊侣,一言不和,就是赫然拔出腰间的青铜剑,仰天长啸,“在我眼里,楚王王室的血统,就是一部弑君夺位的大戏。”他一步步副近楚王熊侣,眼里喷着的血丝,火焰般跳动着,“你不信?哈哈,你当然不信,你是没费吹灰之力,直接坐在了王位上的幸运儿!”他紧紧盯着楚王,眼里的血丝几乎要喷涌到他脸上,“但楚武王就没有那么幸运,他必须要弑侄夺位;楚文王也没你那么幸运,他必须要弑兄夺取王位;还有你的父王楚穆王,你知道他的王位是怎么来的吗?他是逼死你祖君篡夺了王位,才换来你今天理所当然的王位!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