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楚王熊侣在辗转难眠的黑暗之中权衡着,在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中,“得得”的马蹄之声,扬起楚穆王的大旗,在他眼前迎风猎猎。

晋文公死后的第二年,楚成王在楚穆王的逼迫下悬梁自尽。

“既然逼死了成王,就得有所建树,才能令人心服口服,也只有开创楚国新的局面,才能渐渐让弑王夺位事件,淡出大众的视野。”野心满满的楚穆王商臣,对晋国当年的城濮之战后,独大中原一直耿耿于怀,无奈晋襄公时期正值晋国国富民强,楚国有心无力。

但老天似乎帮了楚穆王一个大忙,年纪轻轻的晋襄公居然病逝,处心积虑的楚穆王,敏锐地嗅觉到了晋国朝堂上的剧烈动荡,是楚国该出手之机了!

公元前618年,楚国第21代国君楚穆王商臣,率军向晋国的附属国郑国发起进攻,“得得”的马蹄声,在广袤的星空中,将郑国的围城震得发抖;黑压压的军队、军械,将郑国遍布原野的青草,踩踏得如同泥淖。

这种压迫式的进攻,郑国一面顽死抵抗,一面派使臣去晋国请求援助:“卿大夫啊,这楚人蛮夷,毫不讲道理,毫不讲战争规则,战车战马所到之处,黑压压的一片如同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别说人能苟活下来,就是庄稼也得被他们祸害得颗粒无收、寸草不生啊!”

“啊?楚人向来不讲规矩,随心所欲,不知不觉中强大起来了,更是目无章法了!”赵盾的反应平平,只是嘴上应付郑人的求助,并没有要出兵的意思。

这也难怪,去年升为正卿的赵盾,实权狂飙膨胀了几个月,晋襄公却一病不起,弥留之际将他招到自己榻前:“我死之后,正卿得扶值太子夷皋为君。”

赵盾给晋襄公发完丧后,召集文武群臣商讨立新王之事,他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太子夷皋奶气未脱,如何在乱世执政?乱世立君,非长子莫属,而晋襄公的弟弟公子雍一直深受文公喜爱,又博学多才,在秦国也是官居大夫,他若为晋国新君,晋国的霸业才能得以延续。”

“我看还不如立公子乐呢。”中军佐贾季不赞成,“他的母亲被怀公与文公所宠爱,我们立她的儿子,晋人没有不拥护的理由。”

“一个妇人侍奉过两国国君,简直是淫妇一个。立他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者,公子乐一直呆在小小的陈国,不能得到大国庇护,说明他很没出息的;陈国离我们晋国又远,有事情也不可能前来援助,如何能固定晋国的地位?”赵盾的理由,自是力抵千均,“而公子雍的母亲杜祁,生性谦让,又深明大义,儿子又在强大的秦国受到宠爱和重用,立他为新君,足以在晋国父老心中树立崇高的威望。”

贾季、赵盾因此关系崩裂。贾季想起朝廷之上,处处被赵盾压制,不管三七二十一,决不再退让,便秘密派人去陈国接公子乐回晋继位,走到半路上却被赵盾察觉,便在半路上埋下杀手,将乐等一行人全部赶尽杀尽。

贾季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将怒气撒在当年举荐赵盾的阳处父身上,心想如果不是他当时多嘴,赵盾现在呼风唤雨的权势,就全部属于他贾季,于是派人去杀了阳处父。

赵盾以雷庭之势,开启了血腥镇压。并去秦国,与秦君签订了迎回公子雍继任晋国王位的协议。

没想到的是,在这关键时刻,皇后穆赢却闹到朝堂之上找赵盾评理:“我家晋襄公在世时,视你为手足,拿你当自家兄弟,临终之时让你立我儿太子夷皋为王。如今襄公的亲身骨肉、堂堂的太子就在国都,你却偏要跑到秦国去拥立他人,你居心何在?你让襄公如何瞑目?”

好男不与女斗!加之理亏,赵盾无言以对,只有置之不理。

穆嬴在朝廷上哭哭啼啼,赵盾没法,只得匆匆退朝跑回家里。穆嬴背着太子,追到赵盾家指桑骂槐:“生死不如猪狗的东西,先王刚刚发丧,就翻脸六亲不认!凉水撒在墙上都留一个湿痕,先王在世待你不薄,刚刚离世你就翻手为云,篡改王命,天理难容!”

赵盾开始是极力排斥穆嬴的,可是听着听着,觉得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立另新王,岂不是将自己陷于不忠不义不仁的境地?

赵盾于是擅自作主,立了太子夷皋为王,是为晋灵王。

可秦国不知道晋国已另立了新王,按照协议,派得力干将,一路护送公子雍回到晋国继承王位。这些年,秦国不曾亏待过公子雍,他如今成了晋国新君,必定会与秦交好。秦王的心里正美滋滋地打着算盘,万料不到护送的军队灰头土脸地跑回了秦国:“晋国欺人太甚,完全不讲诚信,单方撕毁协议、另立太子夷皋不说,还趁我们不备的半夜,带兵将我们狠狠暴打了一顿!”

这晋国也太狗胆包天了!从此,秦国与晋国,便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这还不算完,赵盾利用血雨腥风,在晋国上层大换血迎来春风得意之时,一股反赵同盟正在酝酿之中。公元前618年正月,忍无可忍的先都、箕郑父、梁卫,蒯得互相勾结,派刺客先杀了赵盾的亲信先克。赵盾忙于追查、逮捕、屠杀这批人,哪还顾得上郑国的求助?

也由此可见,楚穆王于公元前618年发动郑国之战,真可谓天时天利人和占尽,自顾不暇的赵盾,得知楚穆王已率兵打到了狼渊,郑国已陷于万分惊恐之境地,为了保住郑国,只得暂时屈从于楚国之威,与楚盟约。

一举降服郑国,与晋结盟,楚穆王自然是满载而归。直到这时,赵盾才协同宋、卫、许四国兵力,共同驰援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