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蔡国使者耳里,他找到斗般告辞说:“蔡国向来对楚国忠心耿耿,在面临国破家亡之际,才不得不求助贵国,想不到楚王视而不见。我得回去死在我的蔡国土地上!”
“还望大人谅解!楚王继位年余,就受到了持劫的惊吓,他内心的担忧与恐惧,咱们可想而知。这之后,他就更不怎么管事了。”斗般安慰使者说,“您先回蔡国也好,楚王尚年轻稚嫩,我们继续再劝劝他,没准他想开了,会及时派兵增援也不一定。”
“唉,恐怕是指望不上喽!在你们楚国国君心中,蔡国人的命,还不如一匹马!”使者无奈地跳上马背,跑了几步,还不甘心地掉转马头,刺激斗般道,“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情:对任何人再忠,都是靠不住的。但愿晋国下一个要揍的,就是你们楚国,也但愿您们楚国在身处危机之时,还有盟国出手救助!”
斗般看着蔡使拍打着马,扬起一阵尘,消失在天际,痛心疾首:“我们的大王,即便经历了这样那样的生死劫,看上去却是更加变本加厉地玩乐,丝毫没有壮大楚威之举!难怪成嘉死得快,谁摊上这样的国君,谁都得在消沉郁闷中丧志致死。也许,死,不久就会轮到我了!”
斗般因此连续闷声不发地呆在朝廷上,浑身上下充满了对楚王的抗拒、不屑,以及无可奈何。而少有大志的蒍贾,也看出了端倪,他趁机私下还跟楚王提及说,斗般好像对大王有些许反感。
蒍贾的话,与楚王对斗般的感觉,是不谋而合的:“哼!他一个令尹,能耐本王如何?”
不久,一切如楚王所料,蔡国哪是晋国的对手?都城失守,国破家亡,郤缺率军将蔡国狠狠欺负了一番,蔡庄侯只能与郤缺签订城下之盟。
蔡庄侯丧权辱国的臭名,不径而走。而楚宫,依然载歌载舞,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如此一来,不仅楚国上下都更加拿楚王当昏君看待,就是王后樊姬,以不吃肉为由,劝阻楚王不要常去打猎,本王迁就她不再骑马纵聘猎场之后,她却依旧对楚王流露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近几天,楚王熊侣就发现她不洗脸不梳头,终日蓬头垢面,真是有失五后体统。
“你身为后宫之主,为什么不施粉黛,不穿艳丽的衣服?你这素面朝天的样子被人瞧见了,岂不是有失体统?”楚王熊侣实在憋不住了,便提醒她。
“大王,楚国的前途现在是一片灰暗,从臣子到黎明百姓,都为楚国的前途忧心重重,我哪有什么心情去梳妆打扮呢?”樊姬说,“您身为一国之君,不要再整日沉迷酒色、荒废国事好吗?”
“你是我的王后,还是我的臣子?怎么整日也变得如此絮絮叨叨?”她的想法,如同楚王内心的忧思,但他不能说破,只能强词夺理搪塞而过。
“大王,就算妾身求你了,还不行吗?”樊姬在楚王面前,半憨半真地撒着娇。楚王没撤了,只有敷衍她:“好,好!我改,我改!”
“大王说的,可是真的?”
“你看,你不吃肉,我现在就很少去打猎了。”自从珍珠黑马死后,楚王是真的很少去打猎了,而是将狩猎活动,改为孟优每天黎明之际,陪他练习刀功剑术。
然而,停歇歌舞之事,却不是楚王一下能做到的事情。他们都不明白,包括王后也不明白,一直以来,楚王仿佛置身于荒漠之中寻找方向,一直在承受着远非寻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与煎熬。且承受的痛苦及煎熬,不像多数人在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年龄中才有,而必然是他一个长久且漫长的思考与发掘。这一切的原因,源于他是一国之君,以至于他不得不一直都在思考,一直都在挖掘人的本质,思虑引领楚国强盛的突破口。
可楚王每天睁开眼来,把持朝政,意欲谋反等国家大患,披着忠诚的外衣虎视眈眈的觑视着他,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他们的把柄,只有纵酒作乐,看清局势,才能谋后而动。
吴左司马等臣子,从天南地北收罗来大批美艳且长袖善舞的女子,敬献给了楚王。楚王的后宫,便常常是钟鼓齐鸣,柔词艳曲飘绕,她们与楚王嬉笑打闹的声音,把他从处理政务的国家中枢中拯救出来,变作了他的欢乐场和温柔乡。
斗般偏不识趣,一大早闯进大殿不说,还哭哭啼啼道:“大王,不好了!蔡庄侯受尽晋国侮辱,自杀身亡了!”
“庸人自扰!那是蔡国,蔡庄侯在位三十四年了,碌碌无为,蔡国在他当政的漫长时期,居然一点起色都没有,他难道不该死吗?”蔿贾的话,替楚王解了围,也似乎正中楚王下怀,引起楚王一股潜存的内火。
“你是蔡国的臣子,还是楚国的?”楚王熊侣搂着美姬,将她流泻在发髻之外的一小绺发丝,在指尖缠绕着。
“我自然是楚国的令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