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敌压境的危亡时刻,大臣们的各抒自见,像一束束火焰,将楚王熊侣的思维点燃。楚国的灾情、敌变,都在楚王面前以高调而戏剧的方式上演,当楚王在不熟悉内部局势时,只能居安思危,一直以酒与歌舞避免卷入内部权势的冲突,失算,嫌隙,阴谋或各式争议,谨慎以对初继位的非常时期。现在楚国天空惊险危殆,乌云满天,猝不及防的种种冲击与挑战,如果只是一味躲避,恐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势。现在,楚王想借此从枷锁中释放自己,不想再从旁绕过。
“好!本王赞成出兵伐庸!也唯有出兵迎战,才能创造楚国的奇迹。”楚王熊侣的声音不大,却像九天雷鸣,在宫殿内划过。他此刻的作派,与平日的纵乐,好像是由一个极端迈入了另一个极端。群臣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楚王熊侣这么快就作出了出征迎伐庸的决定。
“一棵芳草,用细细的根须抵达千年的春光;一行黄叶,用小小的叶面采集千年的荣光;一瓣野花,用嫩嫩的蕊心扰动千年的芬芳。难不成我大楚男儿,还没有力量驱逐眼前野蛮的进攻?”楚王熊侣,已在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情境里,挣扎了三年,他一直在先王们的成败里,犹豫着如何重新,如何破茧而出,如何向死而生,“难不成我们大楚的男儿,不应该像狼一样出击?”面对暴露在眼前的饥荒与强敌,楚王熊侣也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寄予希望,他渴望去掉昔日贪图享乐的旧貌,挑战自己,逼自己重新活出不同的国君模样,“我们只有打赢这场兼并战争,才能恢复楚国原来的秩序,也才能重获生机重塑楚国,否则,只能在疲于奔命之中逐渐耗尽所有元气,成为他国不屑一顾的软柿子!”
楚王熊侣的血液里,从不缺乏先祖的逐中原的血性与狼性。
群臣像重新认识了楚王熊侣似的,呆立在原地。
“如果我们不能创造楚人的强盛,楚国必将消失在他人的世界里;楚国要想矗立于中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消灭庸人!”楚王的真实性格,在此刻永远比狼更要凶猛,比狐狸更狡猾,同一件事永远比寻常人考虑得更多,更全面,他让庐戢梁为统帅,让斗般与斗越椒充当其副手,这并非只是感念庐戢梁曾救助过王命,而是在那场劫持事件中,楚王熊侣看到戢梁确实在突变事件中,具备冷静的应变能力。便命戢梁先行到达扎营战地,先与本地官员协商、沟通好了,自动打开粮仓接应。
“遵令!”庐戢梁领命而行。
“伍举、苏从听令!”楚王熊侣紧接着筹备了第二步的行动方案。
“末将在!”伍举、苏从忙听令。
“苏大夫,寡人命你带人火速前往巴地,说服巴人派兵支援,给予后续的接应。”
“得令!”苏从令命而去。楚王坚信这个直言坦荡的臣子,因适合巴人的率性,定能不负他的重托。
“伍大夫,寡人派你去秦国,说服秦人出兵支援,你能办到吗?”秦人与楚相来交好,审时度势的伍举,前往秦国,更添胜算的把握。
“臣定不负大王重托。”伍举神情激动。
群臣们就像沉睡在各个角落的顽石,被楚王的召唤突然点醒,一下子都苏醒过来,充分发挥他们各自的所长,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楚国目前的优势和力道,为楚王所用。
臣子们对楚王的部署,一边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感觉他好像从一个极端迈入了另一个极端,但也毫不犹豫地投入到这场战斗中。
本王绝不轻易出手,一旦真正出手,本王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输。
由于饥荒,楚王下完最后一道部署战令后,在斗般等人的保护下,率领军队出发。三年未战的兵卒,斗志昂扬,很快到达了庐地。庐戢梁等官员,早已打开粮仓,迎接楚国大军的到来。
“因大饥,粮仓里只有这些小米了,大米、白面紧缺。得委屈令尹与全军上下兵卒,统一食小米了!”庐戢梁引着楚王与斗般等官员,来到就餐帐营,愧疚地道。说着,掀开一口口白雾笼罩的大锅,全是清一色的金黄、干燥的小米。
“现在,正是天灾人祸考验我们楚军的关键时刻,三军能有裹腹之粮,已经是能很好的事情了,还分什么等级、讲究什么好吃好喝呢?”楚王闻着军灶里,悠悠散发出来的米酒般香甜的小米味道,鼓动士卒道,“这棕绿色的苍海之间,日后还有不有楚国的存在,就看楚国能不能迈过眼前这道天坎了!挺不挺得过眼前这一关了!若挺过,楚运也;若挺不过,我命也!”说着,揭开锅盖,从大锅里给自己添了满满一碗小米饭,一改昔日纵乐时花天酒地的模样,大口吃起来。
斗越椒、斗般、子贝、潘旭尪等人,不管是战将还是文师,都被楚王熊侣的举动惊悚了一瞬,眼含热泪纷纷效仿。
“大王都能与我们吃一样的小米,做兵卒的蔫有不奋勇杀敌之理?”士卒们热泪盈眶地吞咽着小米饭,奋不顾身地跟随着庐戢梁,杀往庸城。
“哈哈,你们楚王即位三年来,除了喝酒、狩猎、纵乐这三件事,还干了什么?居然也敢出兵!”庸国将领不屑地与庐戢梁对峙道,“庐大夫的声名早已远播,具有兴国安邦之志,不如弃暗投名,我们庸王定不会亏待于你!”
“休得胡言,我们兵马相逢,刀戈相见定胜负,少耍嘴皮子!”庐戢梁与斗般带着人马追赶了过去。
庸国将领并没有迎战,率着部下像一阵风般消失在丛林中,很快出现在一座山峦上,看见庐戢梁、斗般所带的人马并不多,便停下来嘲笑道:“你们楚国没人吗?居然就派尔等区区小卒前来送死?”
“尔等休得狂言,区区庸蛮,何须大军?”斗般一边回击,一边策马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