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燥热的午后,村子东头土地庙前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闻讯而来的村民。男女老少,脸上带着长途劳作后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好奇与紧张。穿着洗得发白皂隶服色的里长(管辖一里的基层小吏),站在一方简陋的木凳上,手中捧着一张略显皱巴、盖着鲜红县衙大印的告示文书。
“……维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乙酉,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龙驭上宾……天命在躬,皇太孙允炆仁孝性成,英明夙著……于洪武三十一年六月甲午即皇帝位……”里长识字有限,念得磕磕绊绊,许多文绉绉的词句在他口中变了味道,但这并不妨碍核心信息如同惊雷般传入每一个村民的耳中。
“老天爷!太祖爷……真的……驾崩了?”
“新皇帝……是……是皇太孙?”
“听着叫……叫什么……朱允炆?”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老王头、赵老实、孙二等人面面相觑,昨日老槐树下的沉重预感成了现实,反而让他们有种尘埃落定的茫然。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许多人。洪武大帝,那个如同神祇一般存在于他们认知边缘的帝王,那个驱逐了蒙元蒙古人、让他们这些汉人能重新安心种地的开国皇帝,真的离开了人世。一个时代终结了。
“……改元建文……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里长继续费力读着:
“……维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乙酉,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龙驭上宾……天命在躬,皇太孙允炆仁孝性成,英明夙著……于洪武三十一年六月甲午即皇帝位……”里长识字有限,念得磕磕绊绊,许多文绉绉的词句在他口中变了味道,但这并不妨碍核心信息如同惊雷般传入每一个村民的耳中。
“老天爷!太祖爷……真的……驾崩了?”
“新皇帝……是……是皇太孙?”
“听着叫……叫什么……朱允炆?”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老王头、赵老实、孙二等人面面相觑,昨日老槐树下的沉重预感成了现实,反而让他们有种尘埃落定的茫然。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许多人。洪武大帝,那个如同神祇一般存在于他们认知边缘的帝王,那个驱逐了蒙元蒙古人、让他们这些汉人能重新安心种地的开国皇帝,真的离开了人世。一个时代终结了。
“……改元建文……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里长继续费力地念着。
“建文……”李青站在人群外围,倚靠着土地庙被晒得发烫的土墙,赤膊的上身沾满了汗水和铁屑混合的污渍。他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年号,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攒动的人头,死死盯在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告示上,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深意。那夜马蹄声带来的、如同巨石压胸般的不安感,此刻似乎找到了答案,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疑虑。
“建文……允炆……”他低声重复,眉头锁得更紧,古铜色的脸庞在炽热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凝重。这个年号,这个名字,都透着一种与他记忆中洪武朝铁血峥嵘截然不同的、文弱的气息。
“老王头,你说……这‘与民更始’,是啥意思啊?能少交点粮?少服点徭役?”孙二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同样一脸茫然的王老汉,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寻常百姓不懂朝堂风云,他们只关心头顶的日头和脚下的土地。
老王头捻着稀疏的胡须,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寂静流淌的运河,叹了口气:“天知道……新皇上登基,总得有点恩典吧?太祖爷在的时候,规矩是大……可这新皇上,听着就年轻,又是个读书人样的……”他顿了顿,摇摇头,“是好是歹,还得走着瞧啊。只盼着……别再打仗就阿弥陀佛了。”
赵老实闷声道:“新皇上能管住他那些叔叔们吗?我听说……北边那位燕王,可是个厉害角色……”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上了年纪的村民连忙拽他衣角:“噤声!作死么!王爷们的事也是我们能嚼舌根的?”
里长终于念完了,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他擦了把汗,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这才念出告示后半段最关乎野槐渡村民实际生活的部分:
“……今奉圣谕,除谋逆等十恶不赦之罪,其余囚犯一体开释……另,为示新朝恩泽,布告各省府州县:今岁应纳之夏税秋粮,凡未起征者,着暂缓三月,待朝廷新颁田亩清丈、税则条例后再行缴纳!……”
“缓税三月!”
“真的假的?”
“老天开眼呐!”
这最后几句,如同滚油里溅入的水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欣喜和难以置信的议论。“缓税三月”!对于刚刚经历春荒、眼巴巴盼着夏粮收获却又要立刻上缴大头给官府的运河边农户来说,这无疑是天降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