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状若疯魔,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徐妙云。徐妙云惊呼一声,摔倒在地。朱棣完全无视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旁一个被吓傻的小宦官手中打翻在地的食盒——几块沾满了泥土和狗毛的糕饼散落出来。旁边,一条被惊扰的黄狗正警惕地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吃的!孤的!”朱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猛地扑了过去,不顾地上的污泥和狗涎,一把抓起那几块肮脏的糕饼,胡乱地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冲着那条黄狗嘶吼,仿佛在争夺食物!
“王爷——!”徐妙云扑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凄婉绝望,闻者落泪。
张昺、谢贵、张信三人,连同他们的随从,全都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眼前这不堪入目、丧失了一切亲王尊严的疯狂景象,远超他们最荒诞的想象!那个曾经英姿勃发、睥睨天下的燕王,竟真的沦落为与狗争食的疯子?!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谢贵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眼中充满了鄙夷和难以置信;张信眉头紧锁,脸上肌肉抽搐;张昺则死死盯着朱棣那疯狂吞咽的动作和空洞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然而他只看到了彻底的混乱和兽性的本能!
就在这时,朱棣似乎注意到了闯入者。他猛地抬起头,沾满污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地射向张昺三人,那眼神混沌不清,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寒意,让三人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
“嘿嘿……你们……是父皇派来抓孤的锦衣卫吗?”朱棣一边咀嚼着污物,一边含糊不清地嘶声道,突然又像孩子般恐惧地缩起脖子,“别抓孤……孤不是四哥……孤是允炆……允炆侄儿……叔叔错了……叔叔交出兵权……交出……”他语无伦次,时而自称“孤”,时而自称“允炆”,时而认错,时而求饶,混乱到了极点。
王爷!”郑和带着哭腔扑过去,试图搀扶起地上的徐妙云,同时对张昺等人哀求道:“几位大人!您们都看到了!王爷他……他真的……求求几位大人快走吧!王妃娘娘也受不了刺激了!”
张昺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关切”表情:“王爷……王爷竟病重至此,真令人痛心……王妃保重凤体……我等……我等改日再来探望……”他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恐怖的气氛,只想立刻逃离这个疯
三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在王府护卫和仆役们麻木而复杂的目光中,仓皇离开了燕王府。直到走出王府大门,回到阳光刺眼的大街上,三人依旧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后背已被冷
“疯了……燕王真的疯了!”谢贵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回想起刚才朱棣那野兽般的眼神和争夺食物的疯狂,仍然感到一阵
张信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一代藩王,竟至如此境地……朝廷削藩,手段……唉。”他语气复杂,既有证实消息后的轻松,也有一丝莫名的悲凉与物伤其
张昺没有说话,他眯着眼睛,回想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朱棣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王妃徐妙云那绝望凄惨的哭泣,郑和那无法作伪的悲切……所有的碎片拼在一起,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燕王朱棣,确实疯了!一个彻底失去心智、尊严扫地的疯子,还能有什么威胁?类之感。阵心悸。汗浸透。狂之地。
徐妙云脸上的泪痕虽未干透,但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已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镇定。她用帕子擦了擦沾满尘土的手和脸颊,动作带着贵族女子特有的韵律,却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她挥退上前搀扶的侍女,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刚刚还在泥地里与狗争食的男人。
朱棣缓缓抬起头。
方才那混沌疯狂、空洞失焦的眼神,如同被一阵无形的风瞬间吹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狂乱的表情沉淀下来,线条刚硬如石刻,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过刚刚张昺等人站立的方向,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森然杀意。他伸出舌头,狠狠舔了一下沾着污秽酱汁和泥垢的嘴角,然后猛地啐了几口,将嘴里的秽物尽数吐出。
“呸!呸!”他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清晰,再无半分疯癫的含糊,“脏物!比张昺、谢贵的嘴脸更令人作呕!”
郑和早已收起那副悲戚绝望的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干练。他快步上前,手里捧着一件干净的亲王常服和一方湿热的帕子,低声道:“王爷,您受委屈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净面。”
朱棣没有立刻动作,他任由郑和小心地为他擦拭脸上、手上的污垢,幽深的目光望向庭院深处,仿佛穿透了王府重重宫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们信了?”徐妙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是询问,也是确认。
“信了。”朱棣的声音冷得像冰,“本王刚才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什么?鄙夷、惊骇、一丝兔死狐悲的廉价的怜悯……还有张昺那掩饰不住的狂喜!他们笃定本王已是个废人,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正是孤想要的!”他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咯咯轻响。
郑和一边为朱棣更衣,一边补充道:“奴婢观察入微,张昺离开时,脚步虽快,却带着几分轻松,谢贵是纯粹的厌恶与不屑,张信……倒像是有些怅然。他们最后那句‘燕藩已无威胁’,声音虽低,奴婢却是听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