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延祐七年,春暖花开。江苏兴化白驹场的码头边,柳丝抽新,碧波荡漾。十五岁的施耐庵身着青布儒衫,背着沉甸甸的书箧,站在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远方。身后,是前来送别的家人与乡邻,母亲沈氏的眼眶泛红,不停地擦拭着眼泪,父亲施元德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沉重却坚定:“彦端,此去钱塘,路途遥远,万事小心。求学路上,莫忘初心,将来做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好男儿!”
施耐庵重重点头,对着父母深深一揖:“父亲,母亲,孩儿谨记教诲!此去定当刻苦攻读,不负爹娘养育之恩,不负乡邻殷切期望!”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他知道,这一去,是为了追寻心中的理想,是为了走出白驹场这方小小的天地,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船桨划动,水花四溅,将故乡的轮廓渐渐拉远。施耐庵站在船头,望着岸边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既有对家人的不舍,更有对未来的憧憬。他打开书箧,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论语》《孟子》《诗经》等儒家经典,还有祖父生前留下的几本兵法古籍,以及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衣物和准备的干粮。书箧的夹层里,藏着父亲给他的几两碎银,那是家中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盘缠。
旅途并不顺遂。从白驹场到钱塘,水路陆路交替,辗转千里。起初几日,施耐庵还沉浸在离家的新鲜感中,沿途的水乡风光让他目不暇接。两岸的稻田郁郁葱葱,农夫们在田间辛勤劳作;河面上的渔船来来往往,渔歌声此起彼伏;偶尔经过古镇村落,青石板路蜿蜒曲折,白墙黛瓦错落有致,宛如一幅流动的江南水墨画。他忍不住拿出纸笔,将这些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下来,字迹虽略显稚嫩,却工整有力。
但很快,旅途的艰辛便扑面而来。这一日,船行至长江江面,突然遭遇狂风暴雨。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狂风裹挟着雨点,狠狠地砸在船板上,江水掀起丈高的巨浪,小船在浪涛中剧烈颠簸,仿佛随时都会被打翻。船夫们奋力地划着船桨,大声呼喊着号子,与风浪搏斗。施耐庵紧紧抓住船舷,脸色苍白,却没有丝毫退缩。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大丈夫当不畏艰险,勇往直前”,心中的勇气渐渐升腾。他主动上前,帮助船夫们整理船帆,加固绳索,任凭雨水打湿衣衫,始终坚守在船头。
暴雨过后,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横跨江面,美不胜收。施耐庵望着眼前的美景,心中豁然开朗。他觉得,这场风浪就像人生路上的坎坷,只要坚持不懈,勇往直前,就一定能够克服。他坐在船板上,拿出随身携带的《论语》,在阳光下认真诵读起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孔子的话语,仿佛在这一刻有了更深刻的含义,激励着他不断前行。
沿途经过许多驿站和城镇,施耐庵亲眼看见了江南水乡的繁华,也看到了底层百姓的艰辛。在一处驿站歇脚时,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拖着疲惫的身躯,沿街乞讨。他们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施耐庵上前询问,得知他们是因为家乡遭遇水灾,田地被淹,颗粒无收,才被迫背井离乡,四处逃难。看着他们可怜的模样,施耐庵心中一阵刺痛。他拿出自己的干粮,分给流民们,又将身上仅有的一些碎银,悄悄塞给了一位年迈的老人。
在另一座城镇,他看到官府的差役正在横征暴敛,对百姓们百般刁难。一位农夫因为交不起赋税,被差役们拳打脚踢,家中的粮食也被强行夺走。农夫的妻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无济于事。施耐庵见状,怒火中烧,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身边的一位老者拉住。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年轻人,莫要冲动。如今官府黑暗,民不聊生,我们这些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啊!” 施耐庵看着农夫绝望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悲愤。他深刻地体会到,底层百姓的生活,竟是如此艰难。这些见闻,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让他更加坚定了 “治国安民” 的理想。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施耐庵终于抵达了钱塘。钱塘城自古便是江南的繁华之地,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商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丝绸、茶叶、瓷器、珠宝等商品应有尽有,来自各地的商人云集于此,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施耐庵漫步在街头,心中充满了震撼。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也从未见过如此多样的人群。他看到穿着华丽的官员富商,也看到辛勤劳作的手工业者;看到虔诚祈福的僧人道士,也看到沿街叫卖的小贩。这一切,都让他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他按照父亲的嘱托,找到了位于钱塘城西的黄溍书院。书院坐落在一座幽静的庭院中,四周绿树成荫,翠竹环绕,环境十分雅致。书院的大门上方,悬挂着 “黄溍书院” 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款是元代著名书法家赵孟頫。施耐庵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敲响了门环。
门开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仆探出头来,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何事?”
施耐庵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晚辈施耐庵,来自兴化白驹场,久慕黄溍先生大名,特来求学,还望老丈通报一声。”
老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年轻,却举止得体,言辞恳切,便点了点头,说道:“公子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先生。”
不多时,老仆回来了,笑着说道:“公子,先生有请。”
施耐庵跟着老仆,走进了书院。庭院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景色宜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书房。书房内,书架林立,摆满了各类书籍,一位身穿长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书桌前,批阅文稿。他便是元代著名的儒学家、教育家黄溍。